亘觉得双膝在哆嗦。不是恐惧,是愤怒。
“好玩?就这样?这种情况?”
“皇帝陛下的神圣的皇都索列布里亚。”美鹤拿腔拿调地说:“坚如磬石的都城也太不堪一击啦。”
身边的一具戈列姆撞垮了一所大房子。从倾倒的建筑物中,撞击使一件东西像魔术般直飞起来,掠过空中掉下。亘没有看错的话,那是一只大灶,连着一人合抱的大锅飞起来。
戈列姆们带来的破坏和它们庞大的躯体移动时的振动,几乎使人站立不稳。而美鹤竟满不在乎,拥着魔导杖,双手抱胳膊。
“这样的破坏和屠杀有何意义?得马上停止。求你了,快停止!”
“意义?说道意义,有啊。很大很大的意义。”美鹤说道。他的头发也粘了许多瓦砾中蹦出的碎石,尘埃,“因为非这样做不可,就做了。”
“为了宝玉到手?”想解开常暗之镜的封引吧?
美鹤的表情这才有了变化:“你连这个也知道?”
“假如解开常暗之镜,魔族攻进来的话,明白会发生多么严重的问题吗?就在北大陆,三百年前……”
“我知道。”美鹤打断他的话。亘张口结舌。
“你——知道?”
“噢。第一代皇帝为收拾讨厌的蛮族,打算借助魔族的力量。据说立竿见影。”
亘一下子光火:“什么立竿见影!如果没有龙族赶来,幻界可能就毁灭了!”
美鹤烟幕迷眼般地眯起眼,望一眼在戈列姆群中飞来飞去的七头火龙。
“是他们吗?你何时跟龙搭上关系的呀?”
“那无关紧要。是他们告诉我的。三百年前,解开封引只是短暂的一刻。但是,危险极了。现在你要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应该是吧。”
“那是为什么?”
美鹤所乘的戈列姆,可算作司令部吧。它自身纹丝不动站着,任凭周围呼天抢地。不过,由于地面摇摇晃晃,热风劲刮,亘无法越过它的大脑袋,接近美鹤。
击倒操纵它们的魔导士,戈列姆便归于泥土。打败美鹤,这场惨剧便告结束。然而,亘拔不出勇者之剑——握剑柄的右手抖个不停。
美鹤定定注视着亘的动静。在他身后不远处,又一座大屋倒塌下来。
“你好像还不大清醒嘛。”
美鹤说道,一副没脾气的腔调,仿佛说:如此简单的计算题都做不出来?
“在所诺港听过吧?你来幻界,是为了跟这里的人交朋友?是为保卫幻界和平而来?”
跟心中想回忆起在加萨拉与卡茨的对话。我必须说明,即便是朋友,错了就是错了。
“不,我是为改变自己的命运而来幻界的。不过,我不认为为此就不择手段。不能那么想的。”
美鹤摆出平时那个姿态——在现世的学校,神社,亘见到他时都是这副模样,双肩略缩,下巴微翘,眼看别处。
“我能。所以我干了。”
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错了。”
亘只能小声说出来,仿佛自己也非常可怜。也许声音被噪声掩盖,传不到美鹤耳中。
“美鹤你错了。不能干这种事。皇都索列布里亚的人们也都是活人,不由我们生杀予夺。”
美鹤猛一回头:“那是作为高地卫士的意见吗?”
在亘回答之前,美鹤轻轻踏一下戈列姆的肩头。
“这家伙是什么做的,你知道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他想问什么呢?
“是,是岩石吧?就是用魔法制造的戈列姆吧?”
“对。是我用泥土和岩石捏合制作的虚拟生命。但材料不仅是泥土和岩石。”
美鹤说,自己需要作为“素材”的人。
“每一具戈列姆都要用一个人。无论魔法多棒,这一点没办法。你以为我是怎么弄成的?这样大的数目哩。”
亘无法从美鹤脸上移开视线。他在说什么事情啊?普普通通的语气,表情像在听一堂不感兴趣的课。
亘硬是挪开视线,眺望此刻陷于烟云火海的皇都,戈列姆的数目数不胜数。这些原本都是人?把他们都变成了戈列姆?
“窥看了『常暗之镜』,人就变成了『虚幻』,是没有灵魂的空壳。皇帝一族不时按自己的方便,把人弄成『虚幻』。他们强迫人家看常暗之镜,把人弄做『虚幻』,做仆人使唤,或者在边地劳作。对政治犯和犯罪的人也如法炮制。比起在监狱收容改造,这样做更爽快嘛。”
“……真的?”
“亲耳听公主说的,不会有假吧。现在,这些‘虚幻’。”美鹤补充道。
“作为制作戈列姆的素材,人是不可缺少的。可是,人有灵魂。无论多么低下的奴隶,也有灵魂。所以,原样的人实在做不了言听计从的戈列姆。太罗嗦啦。可是,在这里就简单啦。那边闲逛的‘虚幻’,原本就没有灵魂。最适合作为素材。”
美鹤盯视着脸色发青、无话可说的亘,说道:“你说我在做残酷的事情。不过,制造‘虚幻’的并不是我哩,是皇帝。作为高地卫士,你怎么看?觉得难以容忍吗?如果是,这种皇帝治下的皇城,毁了它岂不是很好?索列布里亚的市民也都——不,全体北方统一帝国的国民都同样有罪。他们默许了一代代皇帝的所作所为,有时甚至给予支持。因为对他们有好处,或者因为他们要自保。这种家伙理应受到惩罚。你作为高地卫士,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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