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是卡茨一向的口吻,但有气无力。
“噢,我还行。”亘说着,挤出笨拙的笑容。
“您也是呀。虽然中了招,不过会好的。”
“呵呵。”卡茨被逗乐似的笑了,“这个嘛…………这回倒像是不行了,我自己明白。”
淡淡的语气。不仅仅是身体衰弱,她很平静。她永远是——即便是一动不动之时,即便只是坐在警备所的椅子上,她都是热血奔腾。她本应是那样的人啊。此刻她沉静了。
“别说泄气的话呀。”
亘有意岔开她的话头。
“休息一晚就有精神了。我们返回龙岛,料理好伤口。明白?忍耐一下而已。”
卡茨挣开她手指的手,抬起这只手,抚着亘的脸。
“抱歉啦。”她和蔼地喃喃道。
“我说了那么勉强你的话,把你带来这种地方。可是,却成不了任何事。”
“不是您的错。”
亘无法控制声音的哆嗦,眼底发热。
“事到如今,先离开的我…………看来没有资格请你原谅了…………”
“您别说这样的话!”
卡茨微笑着,望着亘,缓缓地抚摩着他的脸颊。
听见踏草而来的脚步声,亘以为是米娜,扭头一看,是那位白裙少女。她双手抱肩站在一旁。
“皇帝,死了吧?”卡茨声音沙哑。
“噢。”
皇帝倒在美鹤身边,在常暗之镜的镜厅。的确已经死了。
白裙少女在亘身后低着头。
“可是,我的计划…………不能说是成功了。而且丢了皮鞭。”
卡茨的手指朱墨着亘的脸。那种柔滑的触感。她的手是如此温柔,如此漂亮,原先竟一无所知。
“说不定,我也许犯了天大的…………错误。不单是这一次。一直、一直、好多次。”
亘想说“不是的”,但没有开口。她不是对亘说话。她是对心中的另一个热说话。她望着远方,心里已经回到了南大陆。也许她耳畔听见了令人怀念的、加萨拉镇的喧哗。
“卡茨女士是我的警备所长官。”亘说着,把自己的手按在卡茨手上,“她是杰出的高地卫士。他尽忠职守,一直都是幻界的护法卫士。”
卡茨微笑道:“谢谢。”
“亘,你要想方设法…………活下去,不能死。”
亘点点头,眼泪夺眶而出。
“因为,你的旅途还没有结束。”
“不能放弃!”卡茨说道。话尾已近于喘息声,几乎听不见了。
刚才的老人和护理卡茨的老妇人并排跪地,几乎听不见了。
“我们夫妇是你们救助的索列布里亚人。您听得见吗?”
卡茨微微动了一下头,将视线转向他们的脸。
“您将被女神召唤,至再次投生时止,将成为照耀幻界的光。”
卡茨闭上眼睛,做一次深呼吸之后,用沙哑的声音喃喃道:“噢,我已经准备好了。”
“在离开地面之前,您想做赎罪的祈祷吗?如果需要,我们想协助您。”
卡茨点头。他嘴唇嚅动,似乎是说“拜托了”,但没有变成声音。
老人托起卡茨的一只手,然后自己一手按胸口。老妇人也一样一制手按在胸口,空着的另一只手抚慰似的放在卡茨额头。
“我们,神赐之子,此刻将远离尘土,重归于神。”
平静的祈祷之声从老人口中汩汩而出。
“我先祖根源只清净之光啊,引领她吧。照亮这位上路者晦暗不明的脚下吧。迎接她去除污秽、洁净无暇之魂到上天吧。”
老妇人抚好卡茨的乱发。
“孩子啊、地上之子啊,你忏悔曾经违逆神的意志吗?”
卡次闭着双眼,下颚一动,微微点头。
“你忏悔与人争执口角、为虚伪愚昧心动、屡犯人子之罪吗?”
第三次——卡茨点了头。老人也予以回应,鼓励地用力点头。
“你已深深忏悔,在次赦免地上的你的罪。安心吧,人子啊。永远的光与和平将围绕蒙召的你。维斯纳·埃斯达·菏里西亚。人子寿命有限,而生命永恒。”
从卡茨眼中淌下一串泪水流到眼角,落入黑发之中。
在亘手中,那只曾抚摸亘脸颊的、卡茨的手一下子失去了气力。
卡茨咽了气。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思,虽伤痕斑斑仍如睡眠般安详。
老人的眼泪湿润了。老妇人哭着,一直轻柔地抚着卡茨的额头。亘也跟着他们的祈祷声,喃喃道:
晚安,人子啊。晚安。
三十一 “旅客之路”
不想看别人的眼泪,也不想被人看见自己流泪。亘独自不行到树林的出口,在树丛后面躲过月牙的目光,防声大哭了一小会儿。
心如刚洗过的湿衣衫,虽然两手拼命要绞干,但泪水总是……而出。好沉重好难受,几乎难以支持,却无法中途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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