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可以推想,大松香织是为什么,因怎样的经过被损害了。这种事情对女孩子而言是怎么回事儿。因为是推测,所以细部会不同——也许有相当的差异,但整体而言,是一种可怕的、不详的、污秽的事情,这样直感的认识倒并不错。
到上补习班的时间了。亘必须把托盘放到厨房,告辞之后出门。不过,不知作何表情为好。妈妈,我认识那女孩。我认识香织。见过她,实话说,一直惦记着她,因为她很可爱呀,就像妖精尼娜。
光是想着这些事,几乎就会哭了。
亘像忍者似的溜出房间,摆脱开妈妈和社长夫人的低声对话,在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支撑下,一直跑向补习班。路人也许会惊讶;那男孩子为何那么生气呢?
那天在补习班的整个时间里,即使是静静坐在椅子上——老师为亘解析他作业中算术题做错的地方,或宫原佑太郎一如既往地认真学习的情形令人叹服——亘都感觉自己一个人在不停地奔跑,跑向哪里、为何要跑都不清楚,只是跑啊跑。就像那个英雄一样,坚信只要跑起来,前方目的地有一只怪物在等着,他必须击败它。
不过,现实中一片茫然,不知路向何方。所以他很孤独。
补习班下课,已过晚上八点。平时会肚子很饿,今天却不觉得没吃东西,只是有些腹中空空的感觉而已。亘也不和朋友聊天,匆匆收拾好参考书和笔记本,默默踏上回家之路。
走着走着,无来由地想去大松大厦,总觉得去了能见到香织。初次相遇是在晚得多的时间,半夜三更。所以这个时间去,她应该不会在。而且连在建中的大松大厦,是否包括在香织平时散步的路线中,尚且不得而知。那个夜晚也许碰巧大松社长带女儿出来散步时,顺路拐过去看一眼建了一半停下来的大厦的情况而已吧。
即使很理想地思考着,脚下已走向大松大厦那边。今天晚上没有发生走到公寓楼大门口被明喊住的偶然性。亘径直地、目标明确地走向大松大厦。幸好今晚停雨了。
阿克偶遇大松社长已是约半个月前的事,当时大松社长和穿灰色工作服的人在一起。可是,之后也不见大厦要重新开工的动静,大松大厦精瘦的骨架上套着防水布,虽已临近夏天,却略显清寒地立在那里。
空无一人,不出所料。每天上学放学路过时,相应还有人走动,但这里毕竟邻近神社,四周都是住宅,一眼看不见商店和自助商场,入夜便变得静悄悄。
亘站在街灯下仰望大松大厦。把防水布绑在一起的粗绳,吸收了这几天的雨水,像死蚯蚓似的垂吊着。那边也是,这边也是。数数看。
假如工程进行中的话,在出入口的地方,会盖上格外厚的防水布,只有这块防水布不是用绳,而是用大挂锁扣住,在找到继续开工的施工单位之前,这把挂锁的钥匙一定是由大松社长保管着。上次在此相遇时,可能在亘和阿克到来之前,他们已经开了挂锁,正查看建筑物里面的情况。
试着从防水布之间的缝隙窥探,勉强可见钢筋和类似台阶的东西,有点霉味。
亘的目光落在手表的数字显示上。晚上八时十九分三十二秒……
大松社长为何在那么晚的时间带香织出来散步?这个地方,不是可以白天查看吗?为何特地半夜里——
是因为白天外出的话,明亮的阳光之下,香织的惨状暴露无遗,不可承受吗?是香织自己讨厌白天外出吗?不,说不定她不是害怕阳光,而是害怕街上的陌生人。会使她想起来伤害她的家伙?或者,是因为让她想起人们没有伸出援手?
为了消除接踵而来的沉重的疑问,亘很想知道事件的详情。但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亘眼中,因一连串不走运而遭半途停工的这栋大厦,与大松香织相重叠显现出来,实在无奈。因不合理的命运而矗立在此,无所事事地丢在一旁,一点一点地消瘦衰弱下去,不单单建筑物如此,香织之魂不也是如此吗?——亘对此耿耿不能释怀。
因为心中浸满悲哀和激愤,亘的眼睛看不到现实,不能感知眼前的东西。
而当他回过神来时,刚才的一切全像幻影一般。不是吗,如果那里存在不该有的东西,即使只是小学五年级学生,也明白这是做梦,是幻觉,并非真的……
用挂锁扣住的防水布从内侧轻轻被推开。
看见一只手。
亘张目结舌,呆呆看着那只手。它在动。
白得不同寻常的手。不过不是女人的手,又皱又干巴,跟小田原的外公的手相似。
那只手撩起防水布,空隙拉大,有人从这隙间注视着亘。
“呜哇!”
迟到的惊愕声变成了声音,冲口而出。在亘叫喊的同时,撩起防水布的手缩了回去,空隙也闭合了。挂锁摇晃着。
有人在大楼里面。
亘猛地弯腰抓住防水布的下沿,虽然防水布意外的沉重,但他双手往上抬,出现了约三十厘米的空隙。亘从隙间钻进里面,由于身体钻得猛,潮湿的尘土粘在他的脸颊和下颚上,但他全不顾及。
亘在防水布里头跪立着,他发觉似乎此刻尤其昏暗。街灯的光线从防水布与防水布相接之处微弱地射入。就亮光而言仅此而已。混凝土地基,钢筋柱子,右侧近处设置的台阶,全都因有这微弱的光源,反而呈现为黑暗的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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