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进尤拉那辆奄奄一息的旧汽车,开到娜斯佳住的谢尔科夫斯科耶路。他们在家里很快用半成品做好晚饭,同时科罗特科夫还不停地埋怨娜斯佳不会理家。
“应该加上点蒜和其他调料。”
“蒜没有。调料嘛,大概有,但是我不知道廖什卡把它们放在什么地方。”
“沙拉油你这里总该有吧?要是有沙拉油也行。”
“好像没有,要到冰箱里去找找。”
“瞧你,居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没有什么。”
他打开冰箱门蹲下来。
“亲爱的大姐,你这里放着一锅汤!”
“是吗?”娜斯佳真的吃惊了,“正需要呢,而我竟然不知道。那里头还有什么好东西呀?”
“好像是剩下的烤羊肉。干酪也很多,你最近一次光顾这里是什么时候?”
“去你的吧,科罗特科夫,别逗了,”娜斯佳挥一下手说,“我拿近处这一块,赶快吃完好睡觉。”
“你这个怪女人,”尤拉谴责地摇摇头,“廖什卡辛辛苦苦为你做好了吃的,好让你不至于在他出差期间饿死,而你却在凑合。”
“别给我起这么难听的绰号,要不我不给你折叠床,让你睡在地板上。好了,把汤拿过来,还真的要喝掉,否则廖什卡该委屈了。”
没想到晚饭还很丰盛,娜斯佳同尤拉由于饥肠辘辘,一下子往肚子里塞进好多食物,已经撑得不能动了。
“听着,”娜斯佳害怕地说,“我好像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贪嘴犯了个大错误。”
“我们再在桌子旁边坐一会吧,着什么急呀?”科罗特科夫漫不经心地附和道,“廖什卡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三天。”
“你想他吧?”
“我?”听到这个推测,娜斯佳甚至连夹在指缝间的雪茄都扔掉了。
“当然不是我。齐斯加科夫是你的丈夫,不是我的。”
“不,不想。你也知道,尤里克,我从来不想。”
“谁都不挂念?”他怀疑地问。
“谁也不挂念。自给自足到令人生厌的程度。有时我觉得,我一般谁也不需要。一只自得其乐的小猫。”
“阿霞,你有没有为你的自给自足害怕的时候呢?”
“有的,”她笑笑,“经常有。但是我同这种胆怯作斗争。”
“以什么方式?”
“劝说自己,一切都归咎于我的工作占去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以致我没有同任何人交往的愿望。后来,我有了廖什卡,他代替了我的女友、朋友、情人和所有的人。顺便说说,关于朋友,我和你都忘了给斯塔索夫打电话了。”
“对呀!”科罗特科夫突然想起来,“我们两个马大哈,现在已经晚了,大概不便打扰。”
“晚了?几点了?”
“12点半。”
“嘘,你,尤尔卡,你总是用你那些哲学思想骗我。好吧,早晨再打。去铺床吧。”
她给科罗特科夫铺好折叠床,按照待客之道把冲澡的优先权让给他。娜斯佳钻进被窝,缩成一团,疲倦地闭上眼睛。但是睡不着。不由想到伊拉·捷列辛娜,虽然她没有过错,却命运不济,孤孤单单地活在世上。
“不,我不明白。”她突然说出一句话来。
“你不明白什么?”已经入睡的科罗特科夫不理解地应道。
“什么都不明白。一个小姑娘苦苦挣扎,玩命似的干四份工作,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帮助她,要知道她的父母有朋友,那么这些朋友现在都在哪里呢?难道岁月把人都改变了?我不明白,尤利克,怜悯、同情还有普通人常见的恻隐之心到底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的心发抖?我记得很清楚,我14岁的时候,我们过的什么生活。假如我的家庭碰到什么事情,但愿不会,至少会有十个家庭帮助我、支持我,我不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也不会让我去住寄宿学校。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呢?”
“现在的世道是,你看见了捷列辛娜活生生的实例,金钱毒害腐蚀着人们的心灵。阿谢尼卡,文明世界生活在天经地义的观念中,一部分人,钱多,甚至太多。另一部分人,钱少,甚至没有钱。这是生活的正常潮流,对此不必大惊小怪。可我们的同胞们都是在大家的钱应该一样少的思想熏陶下成长起来的。所以,我们所习惯的生活潮流突然被打乱了,而且突然得心理来不及适应。哪里见过这样的事,一个人的退休金只相当于一张市内电车票。而一个邻居却有三辆小汽车和两幢郊区房子,这位邻居上一趟超级市场买食品,就花掉三个老人的退休金。除了仇恨、嫉妒,对别人的不幸漠不关心和无根据地贪婪,这还能导致什么?”
“是啊,大概你是对的。”娜斯佳沉思地说,“加上普遍缺乏信心:明天会不会被抢走一切?所以甚至富裕的人们也不从事慈善事业。担心明天政权更换,财源断绝,为了以后一辈子生活得体面,就要想方设法积攒得更多。即使如此,城里还是有一个人对伊拉·捷列辛娜的母亲、妹妹、弟弟极为关心。尤拉,这是为什么?他的关心从何而来?而他为什么不关心伊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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