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刻意不去看这位面容扭曲的混帐,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转身就走。他只需用耳朵听着那“咯咯”的猛烈磨牙声,以及那皮鞋蹭在地上的金属响声,就可以想像到他此刻的面容是何等地好看。
不过,在转身离去的时候,飞云感受到从背后射来、如利剑一般的毒辣目光……
真是讨厌的家伙,只会像鼹鼠一样躲在窝里,在地面上的花草树木不畏风雨拚命生长的时候,利用啃食植物的根茎繁衍自己的家族。
不知为何,飞云突然开始讨厌贵族了。对于飞云这种用自己的双手求得生存的人来说,这种单靠所谓的高贵血统取得地位和财富的人形寄生虫,其存在是令人难以忍受的。
可以的话,应该把所有贵族都干掉!飞云心中第一次产生出如此偏激的想法。
走着走着,忽然间,一股并不明晰但又有点熟悉的温柔感,让飞云触电式地抬起头。
仿佛是得到了天神的眷佑,不需要特别地寻找,一道轻轻舞动的白色倩丽身影突破了飞云的眼幕,闯入到飞云心中。
是爱美兰!幽静的气质、端正的身姿,让飞云轻易地在二楼的人群中认出了这位王子殿下的首席侍女。
没有特别的动作,更没有只言片语,爱美兰就这样仿如矗立在微风之中的幽兰般,平静地凝望着飞云。
诗人和军事家都曾经说过同一句话:“距离,就是障碍!”现在,飞云完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一层楼,仅仅是一层楼的距离,就让飞云看不清爱美兰的眼睛,无法解读她美丽眼眸中每一滴感情的细雨。是喜?是怒?是哀?是乐?飞云完全分不清,也无法分清,他能感受到的,只是从爱美兰眼睛里直射出来的温柔,丝丝、缕缕、朦朦、胧胧、浅浅、淡淡的温柔。
这温柔,让爱美兰不需要言语,就使飞云感受到她那真切的心。这温柔,胜过千万句甜腻而无用的情话,胜过亿万句壮阔可比宇宙的山盟海誓。
或许是因恩生爱……
或许是飞云自身魅力所然……
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让爱美兰产生了这样的目光……
但,这是诚心祝福的目光!这是只属于情人的目光!
总之在冥冥中,飞云认定,现在牵连着两人的细线,是感情的细线,是爱的细线。
飞云发现,自己从来没试过只用眼睛就把事情确认得如此肯定,但是他相信,这就是爱!一种理论上只会产生于骑士和公主之间的爱。
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将流浪者比喻为骑士,将侍女比喻为公主。现在,心底的深处,飞云只有一种感觉,一种要以生命守护爱美兰的感觉。
大概,此刻,在飞云的心中,她,就是公主。
奇怪地,并没有约定,也无视身旁的喧嚣,完全不需要理由,两人就这样定神地对望着,仿佛单凭视线就足以让彼此交融对方的一切……
可惜地,准备出动的广播声打断了紧绑两人的目光之索:“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现在离出发还有十分钟,请所有人员就位!请所有人员就位!”
飞云失望地收回了灌注于目光中的感情,但此时,爱美兰的嘴巴动了。在喧闹的宇宙港中,她细细的声音显得那么微弱,但凭着口型,飞云得以知道她喊的是——保重!
嘴角扬起一个潇洒的笑容,摆摆手,飞云没有回头地走了,他不敢回头。因为他害怕如果自己回头的话,自己再也走不了。无法明了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可是,他就是知道。
步子跑得越来越快,跟爱美兰的距离越来越远,可是那声“保重”,就像是不断重播的带子,不停在自己的耳边回响。
我飞云应该是一个无拘无束、浪迹银河的浪子才对?
为何我会有这种束缚的感觉呢?
天!我不是最讨厌束缚的吗?
我不是最希望从见鬼的联邦中逃出来,不再受任何束缚的吗?
为什么我会有这种甘愿停下,不想再走的感觉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理智的剑、感情的刀,锵然相击,在飞云心灵的静湖上震荡出浩大的余波,传遍了百脉,撼动了躯体内的每一个细胞。无法理解、无法言喻,夹杂着无比混沌的灵魂呐喊声,仿佛破体而出,直冲上那缥缈的天霄……
在前往军火库号的路程没跑上五十步,飞云碰上了微笑着的皮科特,也听到了同样的一句“保重!”但在飞云内心浮起的,却是另一种感觉。
这瞬间,飞云明白了一切。
“你这家伙……谢谢!”没有停留,飞云跟皮科特擦身而过,远远地抛下这么一句。
“阁下,这……”皮科特的副官罗斯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皮科特扬起手,制止了他。
“罗斯,你知道吗?真正能够让风留恋和回来的,只有风的故乡啊!”
“风的故乡?”
“是的,风的故乡!”
西元二八七九年,被称为流血的第一年,虽然好战之人把数不清的鲜血和生命填入了宇宙的黑渊之中,但嗜血之神对此依然未感到满意。
时间,推入了九月十七日,卡邦尼侵入特卡斯王国的第十三天。在通往特卡斯首都特卡斯星系的必经之路——马里科尔回廊口附近,组成半包围新月阵的特卡斯王国舰队,正对不断涌出的卡邦尼战舰狂吐着咆哮的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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