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亮了。随着一阵开锁的咣当声,进来两个狱卒。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被带到了外面的一个广场上。刽子手手持一把锤子,厉声说道:
"你们谁先来?"
我的狱伴向前跨出一步说道:"先对我行刑吧!我一生清白,死而无憾!"
"那好吧,"刽子手说,"有憾无憾我都得砸你!"
使我感到惊奇的是,面对刽子手的锤子,我的狱伴面无半点恐惧之色。他处之泰然,口中高呼:
"月亮就在水里!月亮是一定能够捞上来的!捞月者胜利!捞月族万岁……"
没等他喊完,锤子已经重重地落在了他的头上,他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我当时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在地球上生活了三十年,无论遇到怎样的场面,都没有真正地激动过,而现在我却被这种场面深深地打动了!虽然这里的人们生活并不富裕,也不管月亮到底是在水里还是在天上,但因为人们用伟大的捞月理想武装头脑,他们的精神生活才那样充实。这岂不与我们地球人时时、处处以金钱为中心的情形形成了鲜明对比吗?
我的大脑完全被眼前的动人场面所占领,早忘记了下一个被砸头颅的就是我。只听到刽子手说:
"把你的头伸过来!"
尽管我一向有遇事冷静的习惯,然而当刽子手手中的锤子慢慢举起时,我仍不免被吓得心快要跳了出来。我就要完蛋了!我的安达丝小姐啊……我的那个尚未出生的孩子!还有那个让我来这里送死的该死的钮波博士……
我哀求道:
"让我说最后一句话吧……"刽子手良心发现似地放下了手中的锤子说:"我可以满足你最后的愿望。但不许说反动的话,否则我不一次将你砸死,而是多砸几锤子。"
我其实是在本能地拖延自己的生命,实际上根本无话可说。最后我绝望地喊道:
"我的安达丝小姐呀,我们永无见面之日了……"没等我喊完,只感觉到一个黑影向我的头上落下。
第三章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迷上了在水中打捞月亮,于是一有机会便跳进捞月池。因为杀死一条剑鱼,我成了捞月国的英雄,家家户户谈论我的事迹。一位慕名而来的姑娘找上门来,自愿与我同床共枕。第二天一早,姑娘的爸爸敲开了我们的门。
就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有一个人从远处飞奔而来,口中高声喊道:"锤下留人!"刽子手只好放下锤子。报信人蹦到刽子手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我们捞月族已经换上新族长了!新族长为了表示他的大度和恩典,已经下达了命令:全国实行大赦,释放所有的反捞月分子。谁敢违抗命令,就将谁的头砸碎!"
刽子手一脚把我踢开,指着我说:"趁新族长还没有反悔,赶快滚吧!"我魂不附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撒腿就蹦。虽然身上的伤口撕裂开来使我剧烈疼痛,但我顾及不得这些,只一个念头地往人群外冲。到了门口,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我心中一惊,以为又被它们截住。抬头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母亲。
"我的儿呀,"母亲流着泪说,"你不是已经被砸死了吗?我是来为你收尸的……怎么你还活着?这难道是你的冤魂吗?"
"我还活着,妈妈,我是你的儿子乌有月呀!"我说。
"这么说你还真地活着?我太高兴了!"说着她躺在我的怀里就晕了过去。
我把她放在地上,摇着她的肩膀,但她始终没能再次睁开双眼。我将手指放在她的鼻孔前,才知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我心中非常难过。虽然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确切地说,虽然我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但她对我这样关爱,我在她的生活中看上去又那样重要,我的眼泪不禁流了出来。我刚刚来到这个星球,举目无亲,身边又多了一个死人,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正好有几个人蹦了过来,看他们很友好的样子,想必他们是我的邻居或熟人。他们显出非常惊讶的样子,问我说为什么该死的没有死去,而不该死的却闭上了眼睛。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向他们解释了一遍。他们对于我母亲的去世非常同情,并帮我把母亲抬到了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掩埋起来。此时我人地两生,又没有任何谋生的手段,所以只能先回到家里,然后再决定如何去做。
而我又不知家在哪里。我尴尬地对他们说:
"我不知你们都是些什么人……"
"怎么?"一个老妇人惊奇地说,"这怎么可能呢?你不认识我们是谁?你连这些乡亲、邻居都不认识了?你是不是乌有月?"
"我当然是乌有月,但我不认识你们。"接着我解释说,"他们在监狱中打了我的头,因此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看你今天怪腔怪调的,"老妇人说,"这样吧,你把脖子伸过来,让我看看上面的胎记。"
我将头伸了过去。她撩起我的头发看了又看,然后对周围的人说:
"他确实就是乌有月!他脖子上的两颗胎记是从娘胎里带下来的,这一点我记得比谁都清楚,因为他妈生他时难产,是我亲手把他从肚子里拉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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