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与心灵的自我完善有何关系?”
“你们所谓的自我完善,是违背人性的基本!”
“什么是人的基本?”
“正如电荷有正负,人有男女,相辅相成,互敬互爱,人类才能代代繁衍……”
“这是你的无知!科学家正在试验无性繁殖,以后仅凭妇女也可以繁衍子孙!”
“这仅仅是一种试验,决不可能在全球推广!科学技术的进步,只会使人变得更美好,使性爱有更丰富的内涵……”
“什么性爱?男女间的历史,就是一部血淋淋的战争史。男人永远进攻,女人永远防御,由此产生痛苦、烦恼、冷酷、迷惘、扰乱人性,凄恻着人生……”
“你又把个别事当普遍规律。人的堕落是因为丧失了伟大的追求目标,而不是性爱!”
“性爱就是非理性!非理性就应当遭谴责!”
“那种见死不救,心冷如冰的理性,那种只求自身完美,不管他人死活的修行,在上个世纪就遭到人们谴责。你们拒绝峨眉号的呼救,把你们纯理性的真面目暴露得体无完肤。你们应当感谢我们,给你们一次挽回面子的机会——你好好挣表现吧!”
“是你们侵犯了我们的安宁,对入侵者,无救助可言!”施若秋一挥手,作了个不屑于顾的姿势。
谁也说服不了谁,双方都有与聋子对话的感觉。
在中心控制室,一直在监视仪的荧屏前观看施若秋一举一动的嬷嬷深感满意。
三天,平平安安过去了。
老嬷嬷做梦也没有想到,粗鲁狂放的罗啸强还有精明过人的一面。深夜,罗啸强悄悄把白天录下的护理丹扬的情景,包括舌战施若秋的全过程编成“特别节目”,通过闭路电视输入端,向修女们播放。只要有一两位修女无意看了“特别节日”,就会悄悄传播,只要修女们传播议论,死水般沉寂的修道院就会掀起轩然大波。罗啸强在暗中窃喜。
第四天傍晚,老嬷嬷被突如其来的晕眩击倒。在清醒与迷幻的交界处,她唤来施若秋。可以让施若秋掌管修道院的事务,可谁来接替施若秋去担任那该死的女看护呢。她在踌躇。
安安医生仔细检查了老嬷嬷的身体后说道:“嬷嬷是劳累过度,需要静养。”
嬷嬷颤动着苍白的嘴唇,对施若秋说,“你挑选一个人……去那座,小楼。”
施若秋仿佛早有决断,在嬷嬷耳畔低语:“唐荷。”
七
唐荷有一头黑漆漆的长发,柔柔地泻过腰际。唐荷的面孔如擦得晶莹的玉器,饱满、光泽、富有弹性。唐荷单纯的美只有用地球上的古琵琶弹奏,轻轻一拨,一串琶音飞出,清冽甘甜,大珠小珠落玉盘。唐荷是一首小诗,韵味幽长,唐荷是一抹柔光,润泽空灵。唐荷爱唱歌,唱嬷嬷编词谱曲的《上天庇佑吾女辈》,将那一腔庄严,化作温润小雨,绵绵的,暖了大小女人的心。唐荷有乐于助人的天性,谁要唤一声“小荷”,她便象依人的小鸟,吱吱降落你枝头,为你梳辫理衣,端水喂药。唐荷活脱脱是唐诗宋词里那只带露出水刚现尖尖小角的荷花,清清白白,袅袅娜娜,乍绽还闭,粉白淡红。
可是唐荷对男人有生理反应似的厌恶。在她18岁的人生经历中,什么是男人,就象跟先天性双目失明的人讲花的形态和颜色,无从捉摸也无从具象。
她自懂事起,就在H星的修道院里生活。据嬷嬷讲,她是从地球上G市地铁车站的自动售货机边捡来的。那时她只是刚满百日的雏婴,睁着清亮的双眸,惊惶这熙攘的人世。很多眼光交叉着网住她,一个声音诵读着从她襁褓中掏出的短信。
“……在我怀孕期间,那个天良泯灭的男人与人鬼混,竟染上性病。我产下的孩子刚满月,他又把恶疾传染给我。老天爷!我是有身份的职员,我的脸面是我做人的支柱。如今眼看面子扫地了,世人会指着脊梁骂我娼妇。我决定含恨离去,让羞耻随生命结束。只是,这无辜的孩子我不忍带走。我借车站一角,吁请哪位好心的女士把她收留,我即使化为鬼魅也感激不尽。孩子的名字叫唐荷,姓我的姓,不沾那负心人一毫干系……”
那封信还未念完,唐荷已被抱进嬷嬷宽厚温暖的怀抱。
唐荷成了黑蔷薇修道院最小的信徒。唐荷因教义问题向嬷嬷请教时,嬷嬷总是谆谆告诫:
“男人乃万恶之源。”
“那,男人什么模样?”唐荷天真地问。
“男人眼如铃,手如锥,贪婪为本,淫欲为用,抓到女子,顷刻化掉吮吸之。”
“啊呀!”
唐荷在梦中常为鬼魅般的男人吓醒。经年累月地做恶梦,竟吓出了一种顽疾——植物神经紊乱造成的偏头痛。
安安治不好她,因为安安无法驱走她心中的妖魔。
如今,嬷嬷要唐荷去服侍妖魔了,唐荷会不心惊胆颤眼冒金星吗?
唐荷一踏进两个男人住着的小楼,便虚怯地耷拉下眼帘,象瞎子样摸进屋。
“呵,”一个声音关切地贴住她,“看路啊,别碰坏了秀气的小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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