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言行都是自己无法理解的!这使他感到一种无能为力的愤怒。
司马林达最后一次社会活动是去北大附中作过一` 次报告,那是他自杀前两
天。本来,作为公开活动,不大可能调查出什么线索,但现在束手无策的吉军决
定还是去撞撞运气。
他们找到了当时负责接待的教导处陈主任,陈主任困惑地说:这次报告是林
达主动来校联系的,也不收费。这种毛遂自荐的事学校是第一次碰上,对林达又
不熟悉,原想婉言谢绝的。但看了那张中国科学院的工作证,就答应了。至于报
告的实际效果,陈主任开玩笑说“不好说,反正不会提高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
他们用随机抽样的方法喊来了5 个听过报告的学生,两男三女,嘻嘻笑着,
并排坐在教导处的长椅上。这是学校晚自习时间,一排排教室静寂无声,窗户向
外泻出雪亮的灯光,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在远处的夜空中闪亮。学生们的回答不太
一致,有人说林先生的报告不错,有人说印像不深,但一个戴眼镜女生的回答比
较不同:“深刻,他的报告非常深刻,”她认真地说,“不过并不是太新的东西。
他大致是在阐述一种近代的哲学观点:整体论。我恰好读过有关整体论的一两本
英文原著。”
这个女孩个子瘦小,尖下巴,大眼睛,削肩膀,满脸稚气未脱,无论年龄还
是个头显然比其他人小了一套。陈主任低声说,你别看她其貌不扬,她是全市有
名的小天才,已经跳了两级,成绩一直是拔尖的,英文程度最棒。吉军请其他同
学回教室,他想,与女孩单独谈话可能效果更好些。果然,小女孩没有了拘谨,
两眼闪亮地追忆道:什么是整体论?林先生举例说,单个蜜蜂的智力极为有限,
像蜂群中那些复杂的道德准则啦,复杂的习俗啦,复杂的建筑蓝图啦,都不可能
存在于任何一只蜜蜂的脑中。但千万只蜜蜂聚合成蜂群后,这些东西就自然而然
地产生出来──为什么如此?不知道。人类只是看到了这种突跃的外部迹像,但
对突跃的深层机理毫无所知。又比如,人的大脑是由140 亿个神经元组成,可以
储存4100万亿比特的信息。单个神经元的构造和功能很简单,不过是根据外来的
刺激产生一个冲动。那么哪个神经元代表“我”?都不代表,只有足够的神经元
以一定的时空序列组合在一起,才会产生“窝石”……
吉军又听到了“窝石”这个词,他忙摆摆手,笑着请她稍停一下。小姑娘,
请问什么是窝石?我们在调查中已经听过这个词,不会是是肾结石之类的东西吧,
从没听过脑中也会产生结石。
小女孩侧过脸看看他们,有笑意在目光中跳动。她忍住笑意,耐心地说,
“我识”就是“我的意识”,就是意识到一个独立于自然的“我”。人类婴儿不
到1 岁就能产生“我识”,但电脑则不行,即使是战胜国际像棋冠军卡斯帕罗夫
的“深蓝”电脑,也不会有“我”的成就感。“这是说数字电脑的情形,自从光
脑、量子电脑、生物元件电脑这类模拟式电脑问世以来,情况已经有了变化。林
达先生在报告中也提到了‘标准人脑’和‘临界数量’……”
吉军和小丁相对苦笑,心想这小女孩又是一个外星人!这些天他们听的尽是
这些外星语言,公姬教授的,司马林达的(由张树林转述),听着这些话,吉军
总也排除不了这么一个幻觉,似乎他们在一个黑洞洞的牛皮筒里使劲往外钻,却
总也钻不出来。他再次请她稍停,解释一下什么是“标准人脑”,这个名词听上
去带点凶杀的味道。女孩说,很简单罗,这只是智力的一种度量单位,就像天文
距离的度量可以使用光年、秒差距、地球天文单位一样。过去,数字电脑的能力
是用一些精确的参数来描述,像存储容量(比特)
、浮点运算速度(每秒次)等。对于模拟电脑这种方式已不尽适合,有人新
近提出用人脑的标准智力作参照单位,这种计算方法还没有严格化,比如对世界
电脑网络总容量的计算,有人估算是100 亿标准人脑,有人则估算为10000 亿,
相差悬殊。“不过林达先生有一个精辟的观点,他说,精确数值是没有意义的,
不管是多少,反正目前的网络容量肯定超过了临界数量,肯定已引发智力暴涨,
暴涨后的电脑智力已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层面……”
调查人员很有礼貌地打断了她的话,说很感谢她的帮忙,但是不能再耽误她
的学习时间了,再见。然后苦笑着离开学校。
出去后两人在大排档吃了一碗烩面,吉军闷声不响地吃着。这两天他心里越
来越烦躁,在案情侦察中还从没有这种有力使不上的感觉。几个嫌疑人的疑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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