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已经知道了密室里发生的事情,所以情绪比较沉闷,没有了3 年前的张
狂。他低声说:“保罗,这3 年你们辛苦了。罗伯逊先生请我转达他的问侯,他
建议你们还是回公司吧。既然秘密已经暴露,住在这儿太不安全。另外,维护人
类纯洁联盟掀起的那场风暴已基本平息了,相信世人能以平常心对待海拉。”
保罗想起自己对老约翰的怀疑,不由暗生愧意。事实证明,罗伯逊先生与这
次绑架案毫无关系,相反,他还做了不少有益的事情。他愧疚地说:“好吧。也
该让苏玛见见父母了。夫人手术后身体怎么样?”
伊恩苦笑一声,只是耸耸肩膀。苏玛眼神一抖,没有再追问。
“那么,你们是否乘这架直升机返回?”
保罗看看苏玛,苏玛摇摇头:“等两天吧。海拉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我想让
她在旧环境里将养几天,恢复正常,然后我们将乘民航班机返回。”
“好,就这样决定。我回去通知罗伯逊先生和夫人欢迎你们。”
9 回到家里,海拉仍一言不发。她照常穿衣起床,刷牙吃饭。但这些动作都
十分机械,似乎她的肉体在动作而灵魂仍闭着眼睛。闲暇时间,她会悄悄沿着墙
角走着,用陌生的目光打量着熟悉的环境:铁栅栏上的蔷薇,草地里的酢浆草,
树荫中跑过的一只负鼠,还有她的金发娃娃,父亲为她制作的骨哨等。偶尔她会
伸手触触这些东西,但总是立即缩回手指,就像是被火烧灼一样。
她一直不说话。
保罗和苏玛猜测,她一定是在强烈的恐惧中患了失语症,两人十分焦愁,关
起门来长吁短叹,但在海拉面前却笑容明朗。两人的目光时刻跟随着海拉转,用
种种借口引她说话;同时又谨慎地隐藏着这种企图,他们怕过于强烈的外界诱导
会适得其反。
在他们几乎绝望时,成功忽然降临了,只是这个成功带着狞厉的蓝光。第三
天早上,苏玛把海拉揽到怀里:“好孩子,过来,妈妈为你换药。”
海拉顺从地竖起右手食指,她眸子中的古怪光芒更炽烈了。保罗心中嘀咕着,
小心地解开绷带。在解的过程中他疑惑地觉得,被咬断的断指上方似乎非常充盈。
绷带解开后,他,还有苏玛,都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断指。
断指已经长全了,非常干净的半截新指。与原有的黑色皮肤相比,它略显发
白,指甲呈半透明状,显得很柔软。指肚上是清晰的指纹。因为皮肤的娇嫩,这
些指纹像是刻印在半透明的黑色胶冻上,吹之欲化。
一只再生的新指。
前天,在那个秘室里,保罗曾细心地寻找过她的断指,想为她进行断指再植。
但是没找到,断指肯定在极度的恐惧中被嚼碎了,咽下了。只要一想到这点,保
罗就会不寒而栗……现在,她的断指又复原了!
他们本该为此欣喜若狂,该搂着女儿喜极而涕。但是,他们只是呆呆地望着,
看看手指,再互相对望。
意想不到的是,海拉此时说话了:“你害怕了吗?雷恩斯先生?”
声音很细,但保罗无异被抽了一鞭。他忙强笑道:“对,真是出人意料。但
我们非常高兴……”
海拉截断他的话头:“还有你呢,苏玛女士?”她冷静地说,“我已经知道
了你们的真实姓名。”
保罗看看苏玛,后者问道:“是绑架者告诉你的?”
“对。他还说你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根本就没有父母,我是个异种,是
人人憎恶的癌人。”
她的语调中有历尽沧桑的疲倦,一种恶意的平静。苏玛再也忍不住,搂着女
儿双泪长流。海拉没有拒绝妈妈的爱抚,皱着眉头等她平静下来,然后很随意地
说:“有一件事你们还不知道吧,我的左肾被割掉了,但现在它又长出来了。”
她按按左腹补充道:“不会错的,我能感觉得到。”
她用犀利的目光盯着保罗,保罗忙堆出微笑:“那太好了,真是意外的好消
息。”
9 点钟,两人把海拉送上床,亲切地说:“海拉,早点休息吧。噩运已经过
去,明早起床,一切都会变好的。”
他们笑着吻吻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关上房门,两人的喜悦和笑容便一扫
而空。他们互相躲避着,不愿正视对方的眼睛。他们都看到了那团阴影,却苦于
无法逃避。“器官再生”这件事让他们心神不定。
这难道不是喜讯吗?女儿已经意外地复原了,这是不敢奢求的上帝的恩赐—
—但是,它却勾连着一些模模糊糊的恐怖,它让人想起无限增殖的癌,能够断足
重生的恐怖章鱼,甚至想起传说中杀不死的九头凶龙。
也许,这一切都缘于那个可恶的符咒似的凶词:癌。它让一切健康的东西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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