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到了楼上,也不客气,很自然的举步走入了听云阁。陈子鱼对裴西山说道:“有雅客至,劳烦掌柜的再收拾一桌菜肴上来,连并这破碎的门还有伙计们的伤药钱,一会儿一并算与你。”
裴西山揉着胸口说道:“如何敢劳烦姑娘破费,些许小钱,姑娘千万莫再说。”
陈子鱼嫣然一笑,转身进了房间。裴西山不敢耽搁,赶忙又去了厨房,吩咐那苏厨子再做一桌子酒菜上来。那苏厨子此时拿着菜刀正站在厨房门口哆嗦着,听到吩咐连忙又钻了回去。也再不用裴西山盯着,使出浑身解数做了满满一桌子佳肴。这苏厨子虽然胆小怕事,但祖传的手艺着实了得。菜肴色泽鲜艳漂亮,口感也是十分的香甜爽滑。
刘凌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公子请坐,赎刘某冒昧了。”
那公子也不客气,随意捡了个位置坐下来。敏慧给他满了一杯酒,他端起来闻了闻然后品了一口:“想不到此处竟然也有佳酿,倒是险些错过了。只是酒中略有钱权的庸俗气,可惜。”
刘凌之前也觉得这酒很好,清冽甘甜,实乃不得多的的佳品。他适才问过裴西山,知道这酒乃是按照他们裴家秘法酿制而成,还要在深窖里埋藏最少五年方可取出,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佳酿。只是,这公子只品了一口却说出此酒带着些许的钱权味道,实在让人有些惊讶。
刘凌陪着饮了一口道:“公子如何品出这酒中的庸俗气?”
那公子道:“非品,我也不是神仙,只能品出这酒的年限,却品不出这酒的风骨。”
刘凌一怔:“那公子如何得出这钱权二字?”
那公子叹道:“王爷富甲天下,拥兵百万,这还不是钱权二字?”
刘凌眉头一挑,随即又放松下来:“公子好心机,佩服。”
那公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也算不得什么好心机,这涞和县被王爷围的铁桶似的,外人进不来。城里的百姓中,有资格身穿锦衣的只怕早就逃之夭夭了。而王爷军中的虎将,谁又有资格携带女眷?想来想去,除了王爷我却也想不出别人来。”
刘凌道:“胸中有沟壑,不动亦如虎。聂公子,果然天下无双。”
这次轮到那聂公子神情一窒:“想不到山野莽夫的名字,也能扰了王爷清听。”
刘凌道:“恰好有人跟我说过公子而已,幸好,我这个人的记性一向不是很差。”
“那二人在王爷军中?”
聂公子放下酒杯,淡淡的问了一句。
“在。”
“如此也好,正巧顺路清理门户。”
“公子可否手下留情?”
“为何?”
“他二人于我有救命之恩。”
聂公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活王爷一命,而活天下百姓,功德无量,这两个人就留在王爷身边吧,我不在追究。”
刘凌抱拳道:“敢问公子姓名?”
“聂摄”
刘凌在心里记下这个名字,犹豫了一下问道:“公子智慧如海,修为如天,可愿意……”
聂摄摆了摆手道:“闲散惯了,王爷勿怪。”
刘凌也不再说,只是让敏慧给聂摄满酒。不多时,苏厨子就做好了一桌子美味佳肴。由裴西山亲自端着一盘一盘的送上来,陈子鱼和敏慧只是站在刘凌身边,这一桌子菜倒是只有刘凌他们二人享用。聂摄朝门外说道:“金刚奴,且上来吃饭,不可鲁莽,不可多言。”
刘凌也不在意,反倒对这聂公子直爽的脾气十分欣赏。那金刚奴进来之后先给刘凌见了个礼,然后坐下就吃,果然一言不发。只是他着吃相实在不敢恭维,只片刻,他那半边桌子上的菜肴就被吃了个干干净净。搬着菜足足吃了十六碗白米饭,金刚奴也不说话,抹了抹嘴站起来就走。
刘凌难得遇到这么两个妙人,心情十分的开怀。那聂摄却吃得不多,每一样菜都是浅尝即止,倒是白米饭也吃了两碗。三个人只顾着吃饭,谁也不再说话,场面却偏偏一点也不沉闷。刘凌让陈子鱼和敏慧出去叫裴西山给她们两个做菜,陈子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乖乖的退了出去。只是她和敏慧两个人眼神里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心,聂摄却道:“你家王爷恩德于天下,我不敢逆天做事,放心。”
待一餐饭吃完,裴西山带着伙计收拾了桌子,换上香茶。这裴西山不亏是大家出来的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实属一流。他现在可没想着如何再找回面子来,只是有些诧异,为什么汉王殿下对这个书生一般的人物如此礼遇?
听云阁此时只剩下刘凌和聂摄两个人,气氛一直有些僵硬。刘凌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郑重的问道:“聂公子,为何笃定我能带给百姓福祉?”
聂摄顿了一下,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如果我说,我是一个神智经常会错乱的人,你信吗?”
刘凌皱眉,没有回答。
聂摄品了一口香茶,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异于常人。在武道一途,我无敌手,放眼天下,也没人比我更有天分。但这并不是我异于常人的地方,武道,勤能补拙,天分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而另一件事,却让我痛苦至今!”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伤感,孤独而落寞:“我能预见未来,你可信?”
刘凌骤然抬头,猛地看向聂摄,却见对方一脸的苦涩:“我总是能看到很多未来发生的事,却很少有令人愉悦的事情。悲惨的事件一件一件出现在我面前,而我除了能看到之外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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