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祀泉儿的心里有些紧张。没有人可以真真正正的做到淡看生死,即便是那些青史留名的大人物们,在临死之前内心里的真实感受,谁又能知道呢?比如浩气长存的文天祥,他死的壮怀激烈,他的心里,纵然没有畏惧,也没有遗憾吗?比如机智聪慧的甘罗,他死的可悲可叹,他的心里,纵然无悔,难道没有留恋吗?
祀泉儿他们这些人,不是大人物,他们做的事甚至不会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在历史长河中,不会有人记得他们的存在。他们就好像一朵一朵最不起眼的小小浪花,随波逐流中,在阳光下闪耀出自己的那份光辉灿烂。他们是平凡的,他们也是伟大的。为了理想而牺牲的人,总是那么值得尊敬。
有理想的人,并不只存在于满清之后。
刘凌,就是给了祀泉儿他们这些人理想的人。
车队行进的很缓慢,杜广坤披红挂彩的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就好像一个新郎官一样意气风发。他从不会后悔做出的任何一个决定,这正是他性格中最值得称道的地方。当初,他能一杯毒酒毒死带着自己出道贩卖私盐的老大哥,也能为了全家老小的将来把身家性命都赌博似的押出去。至于结果,他坚信自己的运气不会这么快就用光。好像,从出道以来,他的运气一直不错。
其实,在城外他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二百多人,却个个都是勇悍的家伙。贩卖私盐在历朝历代都是重罪,没有胆子,没有实力,没有狠心杀不得人的人,是做不来这个行当的。但是,这支武装力量在强大的汉军面前,连一只鸡蛋都算不上。而且,杜广坤也能猜到,在汉军围城之前,那些只认钱不认人的家伙说不定早就远走高飞了。
指望不上别人,就只能指望自己!
命运这种东西,就好像女人亵衣一样,你撕了,得到的就是软玉温香。
像杜广坤这样的富绅,其实楚飞虎是没有必要站在大门口亲自迎接的。他是两万卫州兵的主帅,即便是在周王麾下也有他的一个位置。而且,这个位置并不十分的靠后。对于杜广坤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楚飞虎是看不上眼的。但是今天不一样,楚飞虎必须亲自在辕门口等着。杜广坤要造势,他也要造势。
粮车到了大营门口,按照规矩那些帮工的劳力是不能进入辎重营重地的。但是因为刘福的一句话,杜广坤厚着脸皮提出了这个要求:“将军,让我的人进去卸车吧,他们想进去看看大营里的摸样,一群土包子,没什么见识。当然,如果将军不方便的话,也不必理会那些大老粗。”
让监察院三处的密谍们只得庆幸的是,最难的一关,竟然就这么过去了。楚飞虎的心情很好,好的有些离谱。他不认为百十个农夫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在大营里闹事,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而已。于是,他很大度的答应了杜广坤的请求。只是出于安全考虑,他还是派了五百名士兵监督这些农夫卸车。在戒备森严的大营里,这百十个手无寸铁的人根本就翻不起一朵小小的浪花。
没有人注意到,在经过丙字营区的时候,那些卸车的帮工劳力少了几个人。因为,看护他们卸车的五百军卒都在辎重营等着,而约束这些帮工的人,恰好是刘福。
祀泉儿他们几个人钻进了一座有标示的空帐篷里,那里,有祀常准备好的几套周军制服。当他们在帐篷里换衣服的时候,祀泉儿恰好看到他们几个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着自己鼓囊囊的胸脯,虽然隔着单衣,但她还是难以掩饰的有了些许的羞意。大家都笑了笑,心里的紧张随即稍微的缓解了一点。
他们换好衣服之后,很自然的走出了帐篷,拿着武器,衣服里藏了火折子,跟在祀常的后面走向辎重营。于是,那些监视着帮工们卸车的周军士兵,变成了五百零七人。这无疑是一个相当大胆的举动,简直就是在用一种几乎与玩笑的手段在玩命。他们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混在那些士兵中,拿着武器,站得笔直,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些劳力们卸车。
这出大胆的行动计划,违反了人们的惯性思维。五百士兵,基本上都在关注着那一车一车的粮食,那些胆小猥琐的劳力,根本就不曾主意到队伍的末尾多了几个人。这样可以算作明目张胆的行动,需要多大的勇气?
毫无疑问,他们都不是缺乏勇气的人,八个已经做好了必死准备的人,他们还有什么畏惧的?
他们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在等。
终于,一个时辰之后,第一批一百辆大车的粮食卸完了,在那些周军几乎冒光的注视下,劳力们坐上大车,朝着营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刘福没敢也不能去寻找同伴们的身影,他只是紧紧的攥着拳头,在心里默默的祝福着他们,希望,大家还能活着再见面。
刘福是唯一有机会活下来的人,祀泉儿交代给他的任务是,等汉王殿下和指挥使大人进城的时候,由他来汇报这次行动的始末。刘福没有拒绝,他不贪生怕死,他只是知道,自己这个身份,没有办法脱离出队伍混进大营里。
劳力们离开后,负责监视他们的周军士兵开始散去,随便找地方休息,等待着下一批粮食到来。趁着这一阵难得的混乱,祀泉儿他们几个人找机会钻进了料草堆里藏了起来。他们还要等待,因为现在,并不是最佳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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