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李闲洒脱的笑了笑道:“其实在伤口上撒盐这种事并不可怕,因为撒盐的次数足够多了之后,就连盐巴都变成了伤药,你也不必自责什么,有时候你认为正确的事未必是正确的,你认为真实的事未必是真实的。当所有人都在装傻的时候,你何必还要那么清醒?”
“我只是觉着自己该做点什么。”
李慧宁感觉有一些温热的东西顺着自己的脸颊流了下来,但是很快就被北风变得寒冷刺骨。
“有些真相,到了该说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的说出来,所以你也不必自责什么,因为这本身就不是你应该自责的事。帐已经很老了,算起来有些麻烦。”
李闲停顿了一下,缓步走回去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递给李慧宁,然后笑了笑说道:“那一年那一个冬天,好像也有这样一场让大地全白的雪。”
李慧宁身子猛的一颤,眼泪无声的流下。
“一个会哭的女人才是女人,战场上浴血的你可没这么好看。”
李闲声音微颤,但语气依然平淡。
“我要走了,回东平郡,至于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你都不必过分的担心。我会记得在我初到太原时候有个逼着我叫她姐姐的人,不管这姐姐是真的还是假的,终归让我心里暖过。”
“暖过?”
李慧宁喃喃的重复了一遍,不知所措。
……
……
连李建成和李世民都没有想过,给李闲的饯行酒居然如此的平顺和谐,所有人都在微笑,都在谈论赞叹着一场根本就不存在的大胜。每个人都似乎很兴奋,每个人似乎都是久违多年的老友,他们之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离情。
如果说人是这世间最虚伪的动物,那么今日坐在桌边的人则将虚伪表现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虚伪看起来如此真实,让所有人错觉他们本来就应该如此才对。
可虚伪终归是虚伪,伪装的再真实也不是真实。
酒宴结束的时候,燕云军的将领们和唐军的将领们还手拉着手说话,还彼此拥抱彼此祝福,然后每个人都将对方的面容深刻的记在心里,不是为了缅怀今日这难得的相聚,而是为了以后再看到对方的时候要注意提防。或许参加这场酒宴中唯一个能称为事外之人的便是杜伏威麾下大将石观鱼,但他却好像比唐军将领和燕云军将领还要兴奋似的。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原来这个石观鱼也是个聪明人。
“我也将引部南下,与燕王同路,不如一起走?”
因为喝多了酒,所以石观鱼说话的时候舌头有些打结。
“好”
李闲只是淡淡的说了一个字,却让李世民等人心里一紧。
李建成看了一眼脸色酡红步伐摇晃的石观鱼,又看了一眼笑容亲切自然的李闲,心里忽然变得发慌,这个时候他才忽然察觉,石观鱼这次率领两万精兵赶来共同抵御突厥人的举动有些变了味道。唐军阵营中的所有人都以为杜伏威派石观鱼来支援李家,是想向李家示好。毕竟如今李家占据长安,尊代王杨侑为帝,从而得到了世家大户的支持,大隋天下已经有三分之一落入李家手里,正统所在便是人心所向。
可当石观鱼说出与李闲同行的时候,李建成忽然发现自己真傻。
杜伏威已经进逼江都,和长安相距何止数千里?他犯不着派人来向李家示好,倒是和燕云寨相距最近,如果杜伏威和李闲也结盟的话,对于李家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这个时候李建成才醒悟,天下格局好像有一些变动了。杜伏威随时可能进攻江都,如果他将杨广抓在手里的话,再有燕云寨为盟友,那么大隋的半壁江山就落入杜伏威手里了。
这一手,杜伏威玩的漂亮。
既放松了李家的警惕,又拉来一个盟友,只要李家还在麻痹大意他就能趁机攻克江都,手里有杨广,杜伏威才是那个正统!
想化家为国的,绝不仅仅是李家一家!
就在李闲告辞的时候,他若有深意的看了李世民一眼,眼神并不如何凌厉,可李世民心里却忍不住慌了一下。他不知道李闲看这一眼是什么意思,也没察觉出什么敌意,但李世民却隐隐觉着,李闲是想告诉他什么。
看李世民一眼的时候,李闲心里一阵歉然。
不是对李世民的歉然,而是对死去的那些铁浮屠兄长们的歉然,他在心里喃喃的说了一句,哥哥们,别急,李靖的脑袋早晚我会亲手砍下来。我现在不杀他不是不想为你们报仇,而是报仇要在最合适的时候才彻底,现在杀了他,是便宜了他。他怎么能轻易简单的死?仅仅是拿走他的命还远远不够啊。
……
……
谁也不知道石观鱼和李闲在半路上具体说了什么,可他们两个人同路而行这本身就不是一件让人放心的事。李家的人是天生的政客,不管是李建成还是李世民,又或是看起来轻狂莽撞的李元吉,都有预料危机的本事。
可就在李家调转矛头迎战薛举,李闲大军南返东平郡的时候,北面的草原上和南面的江都都发生了一件大事。草原上的事虽然大但和中原人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和江都的大事比起来更显得不值一提。
就在阿史那朵朵回到突厥王庭之后,她将所有参与南征的将军们都召集起来议事,但当将军们进入大帐的时候却没有看到阿史那朵朵的影子,看到的是数不清的刀手一拥而上,所有参与南征的突厥将军尽皆被斩,然后阿史那朵朵的大队亲卫涌入各营,将阿史那埃利佛的部族首领全部拿下,三天,突厥王庭砍了一千三百九十八颗人头。谁也不曾想到,这个看起来温和平淡带着圣洁气息的女子,下手杀人的时候会如此果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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