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你信不过我们兄弟?”
铁燎虎挑了挑嘴角,看了看身边的几位兄长笑道:“若是大将军留下别人,只怕十死无生,若是我留下,倒是还有几分生还的希望。”
众人一愣,心中都有些诧异。平日里铁燎虎对几位兄长都极尊敬,怎么今日显得这么轻狂无礼?
铁獠狼怔了一下,忍不住就要训斥。可他还没看口,就发现铁燎虎用轻蔑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大哥,你不用骂我,说起来军中比试,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不要说了!”
达溪长儒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难道你们忘了,我带你们出来的时候立下的誓言?”
“生同生,死同死?”
铁燎虎摇了摇头,冷笑了一声:“很白痴的一句话!”
“闭嘴!”
啪的一声脆响!
铁獠狼忍不住抬手打了铁燎虎一个耳光:“对大将军你竟敢无礼!”
“能活下来一些人,非得追求一块死的壮烈悲凉……”
铁燎虎冷冷笑了笑,揉了揉火辣辣疼着的脸说道:“在我看来这就是一件极白痴的事,生同生死同死……说的好听,反正我是干不来的,只要有一分生的希望我就不会放弃!在我看来,若是必死无疑的话,我宁愿投降求生!”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走了出去。
“大将军,对不起!”
铁獠狼红着脸道歉,心中都是愧疚。
“没什么!”
达溪长儒无力的摆了摆手:“他第一次征战,难免心智有些迷乱。”
他看向铁燎虎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
……
“报!”
一个斥候飞骑而来,离着十几步远从战马上飞身跃了下来。快跑几步到了达溪长儒身前,气喘吁吁的说道:“报大将军,留守葫芦口的弟兄们全都战死了。兵器尽断,咱们的人便赤手搏斗,却只挡住了突厥人一个多时辰,现在突厥人已经进了葫芦口!”
“全体上马!”
达溪长儒扶着摇摇欲坠的斥候,回身大声吩咐道:“独孤!你带两个人赶回大营求援,若是明日一早援军再不来的话,突厥人出了葫芦口便是一马平川的旷野,再想拦住他们就难了。你现在就走,搬不来援兵的话你也不必回来了!”
“大将军!”
独孤锐志脸色一变,倔强的摇了摇头:“我不走!”
“滚!”
达溪长儒一脚将独孤锐志踹翻在地:“你们几个中你武艺最差,你不回去谁回去?你难道以为,你的毒能毒死四十万狼骑?!”
“我……”
独孤锐志怔了一下,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等我回来!”
他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起来的时候,额头已经磕破。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还黏着几片枯草。
“大隋之兵,御敌于过门之外!”
达溪长儒跃上战马,将长刀摘下来指向葫芦口的方向:“再退一步,咱们就是大隋的罪人!”
“罪人?”
不远处,孤身站在一边的铁燎虎忽然笑了笑,眼神中却都是悲凉,他看着达溪长儒雄伟的背影喃喃道:“罪人,还是让我自己来好了。生同生死同死确实是一件白痴至极的事,若是有一分生的希望我也不会放弃……不会为你们放弃,若是必须死,我自己死,总好过你们都死。”
第785章 达溪长儒的过往(二)
林山涧一侧,达溪长儒缓缓的跪了下去,看着面前不可见底的深渊嚎啕大哭,他从军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哭泣,哭的如此撕心裂肺。其实他是自私的,在他麾下五虎将中他最喜欢的就是铁燎虎,他甚至将其视为自己的儿子一般。
或许,仅仅是或许。
如果假意投降,以带着突厥人走出葫芦口为借口换取活命的机会,却带着突厥先锋军一头扎进林山涧里,至少一千五百名狼骑被摔得粉身碎骨的人不是铁燎虎,而是达溪长儒另一个部下的话,或许他的悲伤会稍微的轻一些。
达溪长儒没有子嗣,铁燎虎是他后半生的寄托。
但是这个寄托,却用一种如此惨烈壮阔的方式结束了自己才刚刚展开的旅程。他的人生画卷才打开,就这样悲凉的落幕。
达溪长儒跪倒在深涧边,看着坠落下山崖的尸体缓缓消失在自己的视线极远处。或许千百年之后,人们也不会发现这深涧之中埋着如此多的尸骸。他们注定了无名,注定了成为历史的尘埃。
若是铁燎虎不死,或许将会成为一个被后世传颂的名将。或许会超越达溪长儒,甚至超越韩擒虎,贺若弼,超越杨素这样名垂青史的人。当然,也可能碌碌无为,籍籍无名。不过是世间万千凡夫俗子其中一个,生于平淡死于平淡。
但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因为他死的太早了些。
早到让所有人心里的悲伤都如刀子在割一样,而就在不久之前,大家还都以为他是个叛徒,是个胆小如鼠的叛徒!为了苟活,他宁愿投降了突厥人为其带路。就在不久之前,残存的几百大隋骑兵都在心里起誓,要将铁燎虎生擒活捉然后剜心剥皮。
“大隋!”
坠入深渊的时候,这两个震撼人心的字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不足七百大隋边军精锐之极却也疲惫之极的骑兵纷纷下马,在深涧边跪成了一片。他们单膝跪地,右臂横陈于胸前,行了一个最标准最挚诚的大隋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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