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如期开拔,四十五万人马起行,浩浩荡荡,前后不见尽头。旌旗蔽日,尘烟遮天。清漳距离洺州虽然只有不足千里,但大军行动,远不如轻骑快进,尤其是辎重营的人马行进尤为缓慢。
绵延数十里的人马,自天亮到天黑也走不出多远去。
正是春暖好时候,天气适宜出行。所以这次行进远比自荆襄一带赶来要舒服的多,李闲也不必再做什么千里奔袭的事,索性也没有骑马,就在马车里处理公务。朝廷里的折子每隔一段日子就会有人送来,但这些明面上的折子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大事。
诚如徐世绩所料,虽然洺州还没有攻克,但相隔甚远的长安城里那些朝臣们,鼻子似乎灵敏的很,已经有人开始上折子恳请燕王殿下晋位称帝。
马车里铺着舒适的棉垫,靠坐着极为舒服。大隋年间修建的官道平整宽阔,马车行走间几乎没有什么颠簸。尤其是春日里风景正好,处理公务累了,便撩开帘子看看窗外的景色,倒也惬意。
李闲看了看窗外不远处淡淡一道山色,缓缓的将视线收回来忍不住略带轻蔑的笑了笑。
“从长安到此处,便是军稽处最快的办法传递消息,来回也至少要一个月。就算朝臣的消息再灵通,就算军中将领有人将这边的事写信回去,难道就比飞的还要快?”
李闲把手里的奏折随手丢在一边,显得有些厌恶。
坐在他身边的叶怀袖将那折子捡起来,放在一边码好:“或是他们从前阵子报回朝廷的捷报里看出了什么,所以便有人从中揣摩出来什么。”
“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李闲冷冷笑了笑:“只怕是有人坐不住了。”
“先生……学生不明白什么事让您厌恶。”
阿史那结社率看着李闲认真的问道。
“朝廷里有人上折子,劝我晋位称帝。以你来看,是什么意思?”
李闲问。
阿史那结社率沉吟了一会儿后说道:“学生以为,不外乎三点……其一,是因为知道河北接连胜利,如今已经迫近洺州。待河北之事平定之后先生返回长安,此事还是要提起来的。既然终究要提,不如趁早。”
“其二,是这些臣子们唯恐先生忘记了他们,所以在表忠心,也是为了让先生不时能看到他们的名字。说白了,还是他们心里有所担忧,也或许有存了侥幸心思,抱着万一正合了先生您心思那就发达了的念头上了这奏折。”
“其三……试探先生的心意。”
阿史那结社率轻声道:“如果是前两个缘故,倒是不必担忧什么。其一其二,不过是奉承迎合之举,打着为先生考虑的幌子,实则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打算。若是其三……只怕就要费些脑筋揣摩了。”
李闲见她说的认真仔细,忍不住笑了笑问:“那你倒是说说,试探我心意,为什么就复杂了?”
“要看……试探先生您心意的人,本着什么打算。这试探分为两种,第一种,还是奉承迎合,若是试探确定先生的心思,那么他们便快些做准备,唯恐落在他人后边,拥先生称帝,这可是不小的功劳。第二种……是有人心虚,这样做,只是为了印证,然后做好准备。”
“自长安到荆襄再到河北……”
李闲笑着说道:“你倒是长进了不少,凭着我一句话,一份折子就能想到这么多,殊为不易。”
“是姐姐平日里教导的好。”
阿史那结社率看了叶怀袖一眼,垂着头微微脸红。
“那么你说,若是为了试探我的心思,而且是因为心虚……那么他们为什么心虚?”
“若忠心,何必心虚?”
阿史那结社率认真的回答道。
“说的好啊。”
李闲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若忠心,何必心虚?有些人总是自作聪明,以为能用这隐晦的办法推测到我的心思。若我真急着称帝,只怕他们比我还要心急。一旦这消息坐实了,他们立刻就会跳出来,再也坐不住。该扮丑的扮丑,该作恶的作恶。”
叶怀袖见阿史那结社率的脸上有些许得意之色,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事倒是也简单了,最先上奏折的几个,十有八九都脱不了关系。”
李闲拿起一份奏折丢在地上:“六品的刑部主事”
拿起第二份又丢在地上:“从六品的兵部员外郎”
第三份:“最大的是个从四品的吏部官员……这些人连爪牙都算不上,折进去也不让人心疼。动这些小虾米,倒是跑了不知道多少大鱼。”
“那就不办了?”
阿史那结社率有些遗憾的说道。
“办,自然是要办的……刑部主事宋怀,兵部员外郎杜淳,吏部侍郎敏敬革职拿办,先关进大牢里再说。”
“什么罪名?”
叶怀袖问。
“我记得曾经你不是说过么,十官九贪……那就办个贪墨。若是没有查到贪墨,那就办渎职。回头告诉谢映登,军稽处的人干这事最拿手。就算真是几个清官,也是让人当抢使的笨蛋白痴,关几个月让他们长点记性!”
“关了这几个人,他们背后的人只怕就要糊涂了。”
叶怀袖笑了笑,眼神中都是钦佩。
……
……
洺州
城外十五里铺
这村子并不大,只有百十户人家,从村头走到村尾也用不了十分钟时间,尤其是前阵子据说燕云军已经快要打到洺州之后,村子里但凡有远亲的都携家带口的走了。投河西的,投河南的,甚至北上投涿郡的皆有,实在没有亲戚可投的,富庶些的也都搬进了洺州城里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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