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杜仰止的交谈是相当困难的,他总是拣关键部分做最简洁的回答,得不到任何题外的线索,小彦思忖着,问:"她和白家有关系吗?那天在白家顶楼上的人就是您吧,您为什么--"
"小悠小时候非常喜欢养花,尤其喜欢夜来香,她种的夜来香总是可以比别的人开出大一倍的花来,真的。小悠种的夜来香生长得特别快,每天早上都有变化,就仿佛可以看得到它的生长。"杜仰止沉浸在对往事的美好回忆中,说话也流利起来,"她不太喜欢和小朋友玩,有点孤僻,所有的时间都流连在自己的花丛里。但是她很善良,那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国家还很困难,温饱对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来说还是很奢侈的,能有个窝窝头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所以当我看到小悠手里拿着饼干时,不怕你笑话,就馋得控制不住自己地跟着她,直到小悠把饼干给了我。后来她就常常给我吃的,自己却不吃,她说她是植物,有点阳光有点雨水就行了。"第35节:第五章小姐思悠(2)
这些话很详细,却与小彦的案子无丝毫关系,但小彦并不打断他,而是静静地倾听着,她端详着杜仰止讲述这些童年往事时脸上的那层光辉,一点点地被打动。
"所以那时候我们常常玩的游戏就是'长大',把自己当做一粒种子,在温润的泥土里萌发,呼吸空气,享受阳光,然后做出一点点发芽、长大、开花的样子。"说到这里杜仰止停了一下,小彦和他同时记起那天晚上在白家老宅他在花丛间一点点长高的样子,小彦看向杜仰止,他的脸不好意思地泛红了,两人相视笑了起来,谈话的气氛融洽多了。
"我当时以为没有别的人在--"过后,杜仰止嗫嚅着解释,小彦安静地看着他,也并不觉得那种行为有何不妥,反而是他的可爱之处,试问谁会没有怀有一颗童心的时候呢?
"有一点,我不太明白,您为什么要到白家的老宅去呢?小悠和白家是什么关系?她是白家的人吗?"小彦接着重复了她的问题。
杜仰止的表情黯淡下来,好像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脸上的皱纹拧成一团。他站起身走了两步,好像下了决心般,沉声说:"她是白家的太太。"
这个答案似乎在小彦的意料之中,但亲耳听到杜仰止真真切切地讲出来时,她还是颇觉惊诧,下意识地重复一句,确认:"您是说,小悠就是白太太?"杜仰止不做声,表示她的理解无误。
"那么,也就是说白太太田穗儿和小悠是一个人?您称呼田穗儿为小悠?"小彦追问。
杜仰止这时抬起头来,否定:"田穗儿?不是的。"
"那就是小悠虽然也嫁入白家,但是白家的公子却另有其人?就是说白鹤翔还有其他的兄弟?"这时她忽然想起她从白家老宅取走的那张照片,那个男的难道是白鹤翔的兄弟?但她马上又坚持那照片上确是白鹤翔的想法。那么,白太太另有其人?
"小悠嫁给了白鹤翔,但那个混蛋却没有带给小悠幸福。"小彦惊讶地发现一贯稳重儒雅的杜法医竟也有怒发冲冠的一面。她可以想象杜仰止对青梅竹马的小悠有着深厚的感情,比如喜欢、比如爱、比如依恋,但是自己一心一意牵挂想念的这个女子却嫁了别的男人。自己万分疼惜的女子嫁给了别人,而这个人对她却不懂得爱护,对谁来说都是件值得仇恨的事。
"小悠是本地人吗?"小彦发现聊了半天,对小悠的资料还是一无所知,急忙接着问下去。
"是的。她的全名叫做李思悠,从诗经'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中化出来的,很美好。"
"不瞒你说,我对小悠是存在妄想的,我非常非常喜欢她,那种感情是没有什么人可以了解的,我为了她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真的,什么都可以,为了她。"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但这时却急转直下,语调黯然,"但是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她和白鹤翔认识、恋爱、结婚,我只能远远地看着,我什么都不能做,在大家的眼里他们才是一对璧人,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白鹤翔你知道吗?就是城郊塑胶厂白厂长的儿子。八十年代初的留学生比起现在更要风光几倍,何况还风度翩翩、万众瞩目呢。我不能不自惭形秽,比起我的条件,小悠嫁给白鹤翔实在是比跟我强上一万倍。当然了,当时也没人知道我,因为以小悠的身份地位,谁会把她联系到我身上呢?"
小彦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一句话,"小悠是什么身份?背景显赫吗?"
"你知道李博吗?哦,你应该不知道,二十多年前的市委书记,后来因为患上糖尿病去世了。思悠就是他的女儿,而我们家--不过是市委门口街道上卖烧饼的。你说我还敢想什么呀!"杜仰止自嘲着,神色间有种隐忍的痛楚。
小彦有些不知所措,想给他一些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正在这时,尹家传来咚的一声响,接着是尹姓老人下意识地一声呼叫。
杜仰止顾不得和小彦招呼,身子灵巧得如同弹起来般抛出车外,冲进尹家院里,果然,尹老头昏倒在地,一脸血迹,显然,他在房顶晒破烂,因为腿脚不好跌了下来。杜仰止急切地背起老人,向外冲。此时,小彦的电话却很不凑巧地响了起来,队长邢杨急切地命令她马上去城西歌厅蹲点,蹲守抢劫犯樊得标,小彦无奈,只好取出身上的钱,留够的士费后连警车钥匙一起递给杜仰止,自己打的去执行任务。第36节:第五章小姐思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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