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在这里?”这人突然开口,嘶哑的声音压得很低,他赤裸着上身,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窦鼻裤,肤色黝黑,牙齿参差不齐,相貌丑陋而凶恶。
“不是,我被关在这里。”花晓月行走江湖多年,知道这个当口不能露怯,心里却有些害怕这个丑汉,不管他说什么,下意识的就想否认。
那丑汉却脸色一变,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说道:“走,救你!”说着话,他向花晓月伸出手来。
这丑汉要救我?!花晓月心里一动,却抱起双肩向后躲去,又指了指对方手中的短刀,央求道:“你是谁?能把刀子放下吗?我害怕……”
“给你。”那丑汉倒转刀柄递了过来。
花晓月接过短刀握在手中,突然斜走两步冲到窗边,对着外面放声大叫:“来人呐,有贼!”
……
汪克凡等人赶到的时候,黑鱼已经被哨兵们抓住,绑得像粽子一样结结实实,花晓月也换上了男装,不声不响地躲在人群后面。
当初布政司夜战的时候,汪晟没有和花晓月直接照面,周国栋和谭啸更不认识她,这些天他们在营中偶尔碰到花晓月,虽然觉得她的样子有些奇怪,却被汪克凡遮掩过去,没想到他(她)就是大名鼎鼎的花教主。
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黑鱼身上。这家伙长的好丑!他怎么上船的?上船想干什么?又干了些什么?……
把黑鱼带回主舱中审问,黑鱼却始终一言不发,眼神中充满了敌意和戒备,无论如何盘问恐吓,就是咬紧牙关不开口。
“这厮生得如此凶恶,一看就绝非善类,干脆一刀砍了,不必多费口舌!”谭啸没了耐心。这丑汉三更半夜摸上船来,十之八九不是好人,非奸即盗,直接杀掉最省事。
汪克凡摇了摇头:“生的丑是因为生活困苦,从小总吃粗粮野菜,才磨出了一副龅牙豁唇,和人品善恶无关。”
黑鱼突然一翻眼皮,斜斜地看了汪克凡一眼,眼神中却仿佛没有焦点。长年在江水中浸泡的一双眼睛有些变形,白多黑少,血丝充盈,看不出其中的喜怒哀乐。
众人都是一愣,这汉子还真是丑,两只眼睛还是斜视。
“还是先关起来比较妥当,这人也许是宋江派来的探子,可能还有同伙。”汪晟考虑得比较周全,部队刚刚出发就有人摸到船上来,不查清楚总是不放心。
汪克凡点了点头:“三哥说的有道理,先把他关起来吧。”
命人把黑鱼带下去严加看管,汪晟几个各回船舱休息,汪克凡独自思索了一会儿,出门叫上京良跟着,找到了花晓月。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的不太合适,有京良跟着就方便多了。
花晓月也一直没睡,还是一身男装打扮,分明在等他来盘问,见到汪克凡后主动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汪将军,这人八成是个独行贼,身上还带着刀子。”花晓月交出了那把短刀,汪克凡点点头,命京良收了起来。
“花小姐,令弟的身体怎么样了?”
“多谢将军挂怀,舍弟的身子已经大好,过些日子就能下地。”花小弟在武昌府衙的牢狱中吃的苦头不小,一条腿被生生打断,好在花晓月医术精湛,为他接骨疗伤,这些天又衣不解带的看护,花小弟渐渐恢复了健康。
“到了崇阳下船后,你们姐弟俩就走吧,以后安生度日,不要再和四合教来往……”
汪克凡刚刚说到一半,花晓月就惊喜地叫道:“汪将军,你,你真放我们走?”
作为四合教的教主,花晓月知道自己的赏格不低,如果把她们姐弟交到官府,最少能换回来几百两赏银。但是,汪克凡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大费周章地把她们姐弟藏起来,似乎没有恶意。
这几天她一直在患得患失,不知道汪克凡到底是敌是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骤然听说要放了自己,有些不敢置信。
汪克凡却已经起身离去:“花小姐放心,去留但凭自便。”
花晓月愣了片刻,又慌忙追了出来。
“汪将军,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饶那个水贼一命?”
“为什么?”汪克凡突然像钉子一样定住了,转过身冷冷看着花晓月,心中杀机暗动。
窝藏四合教教主是大罪,一旦败露后患无穷,如果这个水贼是四合教的余孽,或者花晓月和四合教还有什么勾连,这两个人都留不得!
被他锐利的目光一扫,花晓月的心中狂跳几下,口齿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我不认识这个水贼的。不过他倒有几分善心,以为我是被抢来的,想救我出去……”
随着花晓月的讲述,汪克凡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问道:“他既然要救你,你怎么不随他走?”
“随他去哪里?我又不认识他。”花晓月下意识地撇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再说了,我弟弟还在病中,总不能和他往江里跳。”
这解释倒也合情合理,汪克凡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转身去了。
这丫头不愧是女神棍出身,古灵精怪,一不小心竟然被她蔑视了。
……
逆水行舟,两天后船到崇阳地界,汪克凡命人把黑鱼悄悄放了,又给了他几两银子,一身衣裳。
仗义每多屠狗辈,这水贼身上颇有几分侠气,饶他一命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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