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卸责任是必须的,蒙正发出的却是个馊主意,牛忠孝跟随何腾蛟十几年,深得他的信任,他是什么性格何腾蛟也一清二楚,往他身上泼脏水肯定没用。
“牛协台一向忠勉,这个大家都是知道的,但他有些护短,过于放纵部下的将领。”蒙正发心领神会,立刻改了称呼,称牛忠孝为牛协台,他眼珠转个不停,又想出一个主意。
“观察为求全胜,以恭义营守备汪克凡为偏师,自领大军走隽水河,水陆并进合攻通城匪寇,不料汪克凡畏敌如虎,踯躅不前,还丢了羊楼洞要隘,致使我军侧翼遭到水匪偷袭,才引得全军大败……”
蒙正发对整个作战计划进行了篡改,按照这个说法,章旷虽有失察之责,但汪克凡贻误战机,才是此战失利的罪魁祸首。
只要章旷按照这个调子运作一番,其他的将领为了推卸责任,肯定乐于让汪克凡来当这个替罪羊,把水搅浑之后,哪怕牛忠孝出头替他辩解,也架不住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至于汪克凡守住羊楼洞的可能,根本就不用考虑,水匪刚刚打败了官军主力,必定会乘胜进兵羊楼洞,汪克凡那点人马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圣功此计大妙,待脱困之后,我立刻向何军门上疏请罪,当然,更要请命严惩那些骄兵悍将,害群之马!”章旷来了精神,站起来转了两圈,又皱眉说道:“此举有悖忠厚之道,本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对汪克凡这种奸佞之辈,不用顾忌什么手段,观察趁此机会整肃三军,卷土重来,自然能剿灭宋江水匪,为何军门分忧……”
蒙正发说的露骨,章旷没有理会他,转身向牛忠孝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对汪克凡本来就抱有成见,战前军议上一场争论,使得两人之间的矛盾彻底公开化了,那个时候,他就有意对汪克凡下手,只是碍于牛忠孝的反对才没有实现。
没想到汪克凡一语成谶,像他当初预言的一样,章旷真的打了个大败仗。
这样的人,简直就是衬托自己愚蠢的存在,他终于理解了袁绍杀田丰的心情,除掉汪克凡的心情更加急迫。不拔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他就会永远活在别人的耻笑中。
……
败兵们翻山越岭,吃尽了苦头,终于在第七天的傍晚回到了崇阳。见到县中文武官员之后,章旷首先打听汪克凡的消息,许秉中等人却都是忧心忡忡,不知道羊楼洞的战况如何。
必定是败了!甚至是全军覆没,连逃回来报信的都没有!
章旷心中暗喜,回到营廨草草用饭,连夜写了一封万字长疏,第二天天刚亮就派蒙正发前往武昌府,将疏文带给何腾蛟。事关重大,他亲自送到东门码头,对蒙正发千叮咛万嘱咐,直到航船离岸才放下心来,施施然信步回城。
刚进东门,城中突然鞭炮震天齐响,一阵高过一阵,无数百姓喜气洋洋,满街奔走高叫,都在说着同一件事——汪克凡,在羊楼洞打败了水匪宋江!
怎么可能?!
章旷目瞪口呆,痴痴愣了半晌,才急火火地对手下人叫道:“快,快去码头租条快船,把蒙公子追回来!”
第五十四章 糖衣炮弹审案局
一大早起来,章旷连饭也顾不上吃,就在屋子里不停地自言自语,念念有词,还配上生动的表情动作,练习着与汪克凡见面的场景。
汪克凡回兵崇阳已经三四天了,章旷几次亲自登门拜访,他却一直推说军务繁忙,避而不见。最后还是蒙正发出了个主意,去求软耳根子的牛忠孝在中间说合,汪克凡这才带话过来,今天上午请章旷到军营中一会。
如此尊卑倒置、嚣张跋扈的行为,章旷却只能捏着鼻子忍了,他现在正有求于汪克凡,生死荣辱都在对方的一念之间,哪还顾得上这些面子上的虚礼。
汪克凡意外战胜水匪,使得章旷栽赃嫁祸的计划彻底落空,如果这个时候还瞪着眼睛说瞎话,对方只要把俘虏缴获送上去,立刻就会拆穿西洋镜,到时候何腾蛟一怒之下,丢掉乌纱事小,脑袋搬家的可能性更大。
失败者在胜利者面前没有尊严。
章旷现在指望的,就是汪克凡能够手下留情,将功劳分润给自己一点,用胜利的光环掩盖失败的阴影。
损兵折将可以抓些丁壮民夫凑数,损失的武器辎重可以说成诱敌之计,恭义营的其他将领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都会帮着自己说话。只要多报些抚恤伤残,战损消耗,再在账目数字上做些手脚,凭着收复通城,剿灭水匪的功劳,在何腾蛟面前就能平安过关。
不过这一切都要汪克凡点头,没有他的配合,所有的谋划都是画饼充饥。章旷为此下了血本,这几天多方筹款,逼着蒙正发等缙绅和恭义营众将大出血,凑了整整一千两白银,准备用银弹攻势拿下汪克凡。
换上一身簇新的官服,叫上蒙正发跟着,章旷来到了汪克凡的军营。
“末将参加章帅!”汪克凡见到他后,执礼甚恭,并没有大胜后的骄横之情。
“云台克敌制胜,此战居功甚伟,真乃我恭义营第一善战之将……”章旷虽然吃了几回闭门羹,此刻却像没事人一样绝口不提,没营养地寒暄了几句,冲着蒙正发一使眼色,手下立刻呈上一口银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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