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黄美莲推老公的腿,“你说这几天中国怎么这么多事呀,先是击沉了英格拉姆,接着又准备跟美国打仗,现在又传出了非典。这让我们可怎么办呀。”
余爱学从眼镜片后面斜她,“那又怎样?我告诉你吧,第一,中国的导弹打不到美国来;第二,中国的非典传不到美国来。美国养我们这么多科研人员是干吗的?难道还能让中国人得逞吗?真是笑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黄美莲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我是说,咱们也是中国人呀,中国政府做出这么多坏事,别人会不会对咱们有看法?”
“不会,”余爱学坦然说道:“你要知道,美国人民是世界上最自由、最民主、最人权、最公正、最平等、最博爱的民族。咱们从一踏上美国土地开始,就受到了美国人民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咱们在这里勤奋学习,努力工作,已经拿到了绿卡,也就是说,咱们已经是半个美国人了。只要再工作四年,咱们就是正经八百的美国人了,你说,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黄美莲摸摸自己的脸,“咱们长得跟别的美国人不一样,人家一眼就认出来了,人家会说:瞧,这是个中国人,这是个大坏蛋。”
余爱学爽朗地笑道:“单凭长相,就说我们是坏蛋?你以为美国人民还停留在种族歧视的年代?那是几个世纪以前的事情了,如今的美国已经实现了完全的种族平等,连黑人都可以参政议政。我说过,美国人民是世界上最自由、最民主、最人权、最公正、最平等、最博爱……”
“好了好了,别罗嗦了,”黄美莲摆摆手,“你该上班了。”
“喔,糟糕。”余爱学急匆匆起身,将CD、手机、便携电脑一股脑地装入皮包,噔噔噔跑下楼。
“下班以后早点儿回家!”黄美莲在后面喊。
在约翰逊航天中心门前的停车场,余爱学遇到了也在这里工作的张先生。张先生岁数比他大,已经快退休了。
“老张,你早啊!”余爱学热情地打招呼。
“唉。”张先生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他抬头看了看威严的航天中心大门,拖着脚步往里走。
“老张,快走啊,别迟到了。”余爱学催他。
张先生向他招手,“小余,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你知道吗,”张先生压低声音,“老刘已经被解雇了!”
“是吗,”余爱学不以为然,“如果工作不努力,那就应该被解雇,这样才能促进公平竞争嘛。”
“嗨,不是那个原因!”张先生的声音更低了:“他们说,老刘是北京派来的间谍!”
“原来是这样!”余爱学嗤之以鼻,“我说这个人怎么平常不爱说话,不爱参加美国人组织的活动,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奸细!”
“不是!”张先生忙不迭地摆手:“我跟老刘共事多年,我了解他,他虽然有些孤僻,但绝对做不出那种事情!”
“总不会是美国人诬陷他吧?美国人是最公正,最讲道理的。”
“难说!”张先生鼓足了勇气说道,“如今这个世道,美国人不把华人当人看!”
余爱学吓了一跳,“老张,你这是什么话?你怎能这样说!”
“唉!”张先生又叹了一口气,耷拉下脑袋,“我什么也不说了。我只求能干完最后两年,拿到全额退休金,我就谢天谢地了。”
余爱学怜悯地看着张先生憔悴的面容,心想,旧时代的人,难免要用旧时代的眼光看问题。
张先生忽然看到了余爱学手里鼓鼓囊囊的皮包,立刻惊叫道:“小余,你包里装的是什么?是电脑吗?”
“对。”余爱学拍拍皮包,“实验室里的活儿总做不完,有时候免不了要带回家里去做。我现在还年轻,多做一些也是应该的。”
“你糊涂啊!”张先生顿足,“你知不知道,老刘被解雇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把实验室里的活拿到家里去做!你以后千万别干这种傻事了!”
余爱学笑了,“航天中心里的研究人员,哪个不把活带回家去做?老刘被辞退绝对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他把电脑里的资料卖给了北京!身正不怕影子歪,我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年轻人,”张先生语重心长,“你就听我一句话吧,我这是为你好!”
“好,听你的。”余爱学嘴上应付着,心里却想,老张肯定是不希望我加班加出成绩,我偏要加。
迎面碰见几个纯种美国人,余爱学友好地向他们打招呼,他们却象躲瘟疫一样躲开了。
走进实验室,余爱学首先在卫生间里照镜子,整理衣领,把水蘸在头发上,显得精神抖擞。然后用心爱的杯子冲一杯浓香的咖啡,放在电脑桌上,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一个纯种同事走过来说,“余,主任让你把手头上的工作转交给我。”
“那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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