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死鬼,当初为啥要同意啊,不愿意你咋不说,现在人家建好了学堂,你不想让去都不行了,你看看,一个如狼似虎似的,你敢惹?”一个中年妇女踹了旁边男子的小腿一眼,不满的哼骂道。
自己家劳力少,田地去年又开垦了不少,四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小,前两年就是老大跟老二,都没有一个能够在农活儿上帮上什么忙。
现在好不容拉扯成劳力了,可以帮家里做些个农活了,却不料被人用弓弩架在脖子上,去了这什么破学堂。
学的认字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又不能种庄稼,难道认得几个字,地里的庄稼不用种,自个儿就能冒出来啊。
“你少说两句,你咋不说呢?人家拿着那个黑冷冷的家伙什,你缩在墙角咋就不说呢?”男人习惯性的拍了拍腿上,本来就布满了脚印的袍子,不耐烦地说道。
有人吵架也有人好奇,在看着这些放下武器,拿起木板的兵士,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后,便开始试探着对埋头苦干的兵士,没话找话了。
“大兄弟,你们为啥帮那两个人盖学堂啊?他们是什么人啊?”
“就是啊,为啥要帮他们啊?他们可是在我们这里住了有一阵子了。”
“你们不是来抓他们回城里的吗?”
“抓什么回城里,这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跟小姐,建学堂也是为我们好,弄不好是荥阳县令呢。”
“建好了倒是好,但谁来受学啊?总不能让先生跑三十里地,来咱们这受学吧?”
几家欢喜几家忧,家里劳力多的,能够吃解决了温饱后,便会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希望下一代能够像邻村先生一样,受人敬仰,自然,对于建学堂可是持绝对支持态度。
但不论这些村民怎么问,那些埋头干活的兵士,则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回答他们的说话。
裴行俭同样心中充满了疑问,建好了学堂是好事儿,但谁来受学呢?总不能把崇文馆的学子,发配到这里来吧?
“明日一早你就回荥阳吧,把荥阳郑氏的家主给我带过来,我要试试此法是否可行。”李弘四周前呼后拥几十人,顺着溪流缓缓往这边的空地走了过来。
“是,殿下,明日我回去后,便把人亲自带过来。”裴行俭不懂李弘到底要干什么,但也是坚定的回答道。
“你就不要来了,一个堂堂的尚书省右仆射,天天跑这些琐碎事儿,也不觉得累啊。明日除了郑氏家主外,最好带几个会受学的先生过来。”
裴行俭这下听明白了,但想了下又有些担忧地说道:“殿下,此举怕是不妥吧?如今荥阳郑氏乃是戴罪之族,如此就放过……”
“谁说要放过他们了?他们不就是因为自己在天下士人之间的影响力,被我削弱而心有不甘吗?那我就再给他们一次喜欢教书育人的机会,让他们过足了喜欢为天下士人膜拜的瘾头。”李弘嘴角扯出冷笑,站在了空地的旁边,看着一根根粗大的树干,当作柱子立了起来。
原本把空地围成一圈在看热闹的百姓,待见到新村民在众人簇拥下走近时,忽然就跑过来了好几十个兵士,把他们拦到了空地的其他三面,留出了空旷的一面,就给那新村民跟另外一个中年人站着了。
此时就算是山村的村民再傻,也知道这个新村民不可能是一个村民,更不可能是哪家的家奴偷偷携着侍女跑出来的。
谣言自然是在李弘站到这里时,不攻自破,但新村民到底是什么身份,却成了村民心头的一个问号。
于是一个在看学堂建造的同时,都会时不时偷偷的瞄望李弘等人一眼,纷纷在心里猜测着李弘是哪家贵公子。
李弘面对裴行俭还有些忧虑的神情,淡淡解释道:“自然是不可能以荥阳郑氏的名义,让他们受学了,他们都是戴罪之身,哪可能有名有号?对不对?所以,无论是谁来这里受学,只能是以东宫崇文馆之名来此受学,不只是他荥阳郑氏、博陵崔氏了,太原王氏了,都可以这么办嘛,哦,对了,学堂的一切用度费用,也是由他们出资。”
裴行俭听的两眼冒光:“陛下好计谋啊,这样一来,新培养出来的士子文人,便会只知东宫崇文馆,而不会记得他荥阳郑氏了,但您又以他们自诩的为天下人教书育人的职责,牢牢的捆绑住了他们,让他们成为了崇文馆的一份子,完全化解了他们自身的影响力,让他们以后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如果再有不满,那就不是君子所为了啊。”
“嘿嘿,就是这个意思,这样一来,十年以后,天下新增士子文人,便会只记得朝廷、崇文馆的恩德,至于他们五姓七望,不过是东宫的一支罢了,其影响力……随着财力的耗费,还会剩下多少呢?”李弘笑的像“奸贼”曹操似的,得意洋洋地说道。
“但十年以后呢?等他们五姓七望入不敷出时该怎么办?到了那时候,他们便不会如今日这般戴罪之身受学了,甚至用不了几年,他们就会开始产生不满的。”裴行俭如同这个时期的每一个人一样,在得到一个妙策后,便会想着一劳永逸。
而在他们的思想中,就如上下五千人的统治者思想一样,总会认为,一条法度、一条律令的生成,便是永久不变的,无论朝廷或者是社稷如何转变,这些法度、律令都不应该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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