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四肢都摔断了!”土耳其人回答,他仰卧在地上,把胳膊和腿向我伸了过来。
“我不信,”我安慰他说,“如果你手脚受了伤,那你就不会做出这个难做的姿势来。还是试试站起来吧!”
我抓住他的双手拉他,他差一点把我的胳膊拉掉,毫无用处!这时走过来一个黑人小男孩,他是一个堂倌,手中端着一个火盆,里面炽热的炭火是给客人点燃水烟袋用的。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顽皮成性的小家伙。他用火钳夹出一块火炭,伸到了胖子的鼻子下面,烧得他的小胡子嘶嘶作响开始发焦。土耳其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并狠命给了小男孩一个大耳光,打得男孩把火盆摔到了地上,喊叫着跑到后边去了。
“我的胡子,我漂亮的小胡子!”
土耳其人咬牙切齿地喊道,同时用双手抚摸着受损的胡须。“这个黑鬼怎么敢损伤我男性的美饰呢!安拉应该把他打人地狱的最底层去煎熬!”
这个人现在完整地站到我的面前,我可以仔细观察他了。他的个子并不很高,但腰围却特别大。面孔呈深红色,这不仅出于他良好的健康状况,还出于他给人的真诚印象,尽管他的眼睛现在还放射着怒火,但看来在另外一个气氛下,他会是很和气的。他的年纪,我估计最多35岁。他的衣服和我类似:宽大的土耳其裤子、一件背心和一件低矮立领的短上衣,头上戴着圆锥型菲斯帽,衬衣领下系着一条围巾,腰里扎着一条腰巾,脚下穿着轻便皮靴,只不过我的衣服是中灰色,而他的却是深蓝色,而且装饰着很多金边和金穗。从他的外表就可以看出,他是个无需吝啬自己钱财的人。
现在他又从前到后,从上到下抚摩了一遍身体,确认除了烧焦几根胡须外,安然无恙,面孔便又变得欢快起来。他向我伸出了手,握住我的右手热情地抖动起来。
“上帝保佑,我没有受伤!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
“这段时间?”我奇怪地问,“看来你认识我?”
“你不认识我吗?”
“我确实想不起来了。”
“这我相信,因为当时你并没有和我说话。让我们坐下吧!你是一个德国人,肯定愿意喝一杯啤酒。我把你喊来,你肯定会答应作我的客人。”
他找了一把比较结实一点儿的椅子,我坐在了他的对面。我暗自庆幸这次友好的会晤。我来到开罗,还没有来得及掸掉身上的尘土,就遇到了一个认识我的土耳其人,而且看来他对我的印象还不错。我很好奇,想知道他是谁,曾在何处见到过我。
“嘿,小伙子,拿两只水烟袋来!”他向后面喊道。
黑人小男孩犹豫地走了过来,尽可能把胳膊伸得长长的,递过水烟袋放到桌子上。他害怕再挨耳光。当他看到土耳其人不再生气时,才给我们递上火炭。烟锅里装满只有在纳几雷才抽的波斯黑烟草。
“给我们拿两瓶奥地利啤酒来!”胖子又命令道。
这是出于对我的礼貌:作为德国人我应该喝奥地利啤酒,而不是英国啤酒。但这个土耳其人对那个小男孩却不怎么礼貌了,因为那个放松了警惕的小男孩刚把酒瓶和两只杯子放到桌子上,就又挨了一个比上一个更厉害的大耳光,身体像条鳟鱼穿过房间直飞向了门外。
我们抽足了烟,他用一种友好而尊敬的目光打量着我。
“你不认识我;所以我必须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穆拉德·纳西尔,住在伊斯米尔的尼夫。我是一个商人,在海上有很多船只。我的店铺在伊斯米尔,但我的分店在尼夫。噢,尊贵的先生,我有不少漂亮和贵重的东西,连帕夏看到都会嫉妒的。”说这句话时,他把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放到了嘴上,吻着它们,并闭上眼睛,用舌头咋着嘴,仿佛在想着什么特别美妙的东西。“但我不仅是商人,我还是一个武士。”他接着说,“我在旅行时,必须带上武器,世上没人可以自吹曾战胜过我。我的名字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他十分骄傲地说了这番话,然后怀着期望地注视着我。
“你的名字?”我问,“你是说穆拉德还是纳西尔?”
“纳西尔。”
“这个字和勇敢可毫无关系,它只不过是脚趾头上的厚皮而已,它有时是很疼的,会使脸部都扭曲,但只是痛楚,而绝不是勇敢!”
这个土耳其字的意思是鸡眼。
“安拉,安拉!”他高喊起来,“你完全理解错了!这个字的意思是胜利者!”
“阿拉伯语中的纳西尔是胜利者,不是土耳其语中的纳西尔。在土耳其语中,你应该叫作加利布、法蒂赫或者叫姆萨费尔才对。”
“先生,难道你想诽谤我,让我脸红吗?谁能比一个德国人判断一个人的名字更准确呢?你要知道,德国人的祖先曾在很多位著名苏丹的麾下进行过英勇的战斗呀!”
“那好,是我误解了,”我礼貌地认了错,“请原谅我的无知。”
“我原谅了。”土耳其人满意地说,“我现在想告诉你,我是在哪里见过你的。那是在阿尔及尔,我的船在那里靠了岸。你认识那里的一个叫拉托芒的法国商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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