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这样打发时间的。我经受了上述考验,眼前出现了所有可能的颜色,耳朵听见上百次浪头拍击海岸的声音,然后,既看不见,也听不见,在这种情况下,最好和最聪明的办法是:回到昏迷状态。
老牛仔王来在我面前,为捉到我而感到由衷高兴。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发出嘲笑。每一绺灰色长发,都像蛇一样,从头顶往下垂,使他具有一种年迈的、男性的复仇女神或蛇发女神的姿态,任何人都逃不脱他那章鱼触手一样的魔爪。时高时低的火焰一明一暗,使我产生一种冒险的幻觉,和一个长手长脚,飘浮不定的,奇怪的身形。我如果不是明确意识到,自己正在遗憾地与一种赤裸裸的,一点也不浪漫的现实打交道的话,差一点会以为自己处在一个童话世界之中。
他任意篡改我的答话,当做一种笑料,并且愤怒地指责我:
“不要厚颜无耻,否则,我会勒紧你的绑绳,让你的血从皮肤里喷射出来!我没有兴趣让你耻笑和侮辱我,我不是印第安人。你懂不懂我说的意思?”
“懂,你本来就不是称之为人的生物!”
“那么,我究竟属于什么?”
“在动物界中尽量往下数。你去查查,看什么造物是最丑陋、人们最不愿意看见的,你就是那一个种类!”
他发出爽朗的笑声,叫喊着:
“这家伙确实傻,不懂我的话。我是说,你应该想一想,我不是印第安人。印第安人长期拖着俘虏到处跑,好不容易把俘虏带到牧场上,把他们喂得饱饱的,为的是让他们有力气忍受许多痛苦。我在你的社会中有过这种亲身经历。印第安人让俘虏抱一种侥幸逃跑的希望。对不抱这种希望,愿意马上无痛苦地死去的俘虏,他们通常采用古老的办法,激怒捉拿这些俘虏的人,使他们失去自制能力,这些人就马上把俘虏杀死。如果你认为可以在这两者之间择其一,你就错了。你在我的手中没有机会逃跑,因为我根本没有想到会长期与你纠缠,但是你又不能驱使我在短时间内给你子弹或刀子,放弃我将得到的享受。我要让你从这种受折磨的生活,慢慢地进入你的著名的极乐世界。你还记得,你夜间骑马经过埃斯塔卡多草原的时候,侃侃而谈永恒生命的情景吗?”
我没有回答,他接着说:
“按照你的观点,把我看做你最好的朋友,是非常奇怪的。可是,我还真是你的这种朋友,看到你在这儿的尘世中受折磨,感到心痛。因此,我将为你打开天堂大门。我为你准备好了几次短短的不愉快的经历,使彼岸的美好景色尽可能完整地展现在你面前。”
“不反对,”我尽量用无所谓的口气说话。
“我相信你!因此我希望,我请求你为报答我给你的爱帮点忙。我想知道彼岸那边是什么样子。你在到达你的幸福彼岸以后,以幽灵或鬼魂身份,在我面前出现一次,以便给我一些信息,我保证非常感谢你。你肯定会受到我的热烈欢迎。你愿意这样做吗,老铁手先生?”
“愿意,我甚至会做得比你希望的还多。我临死的时候,会来到你的头顶上,会让你看到上千次幽灵,而不是一次。”
“好。在这一点上,我们是一致的,”他笑道,“你当然是个永远不会丧失勇气的家伙。可是,你如果也怀着任何一线希望,你对人称老华伯的弗雷德·卡特的了解是远远不够的,我准备与你把账结清。我在下面划的线,将是一条穿过你生命的线。你,我最好的朋友,昨天下午射出了一盒特殊的弹药。不是吗?”
“呸!一个瓶子,别的没有。”
“对。是一个瓶子,它却成了你的灭顶之灾。瓶子里原来有点东西不见了。把一个空瓶子作为可能的狩猎工具使用,这是史无前例的。你难道没有闻一闻?”
哈默杜尔代替我作答:
“我们没有想到,那是你的毒计,亏你真的想得出。”
“说得非常漂亮,胖子。不过,你还是不会有兴趣笑的。你把那个瓶子当做丢弃的酒瓶。可是,他并不是酒瓶,而是我忘记带走的水瓶。如果你知道,在没有水的地方,一口水意味着什么,你就不会觉得奇怪,当我发现丢失那个瓶子的时候,马上就勒马往回去寻找。有些地方,生命仅仅维系在几点水上。我回到我们中午扎营的草原边缘,看见了你们,并没有马上认出你们。可是,你们还是继续前进,逐渐接近我,我当然感到高兴,我寻找的先生们就在我的前面,我们一直跟随你们到这个山谷。你们的岗哨正背对着我们,让我们来袭击。我们偷偷步行过来,把你们团团包围。你们在说着梦话,梦见那么美好的东西,使我感到,把你们叫醒是无穷的遗憾,于是便把你们今后的旅程交给我们的团体。可惜老铁手先生将不能参加,他准备启程到另一个地方。天一亮,他就在这个美丽的山谷登上天梯,在我们方面……”
“别啰嗦那么多长时间,讲那么多废话!”一个人插嘴。他靠在一棵树上,双臂交叉,“该做的就做,不要事先说许多的话。你要与老铁手了结什么,与我们无关。重要的是履行您对我们的许诺。”
“我会遵守的!”老华伯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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