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开始抱怨,说她又饿了,我说我只要看到任何像食品杂货店的地方就会停车。“这里连个镇子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有食品杂货店呢?我看到的尽是田地,已经受不了这种绿颜色了。不过,说真的,那个人是怎么干的?”
“戴维先生一定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才能,”我说。
“有许多才能的并不只有他一个人。你是怎么知道罗曼·理查德的胳膊打了石膏?汤姆没有告诉你,所以你别编谎话来骗我。”
“威莉,你觉得我是在骗你吗?”
“知道吗,你并不是个完人。你打呼噜,你有事瞒着我。你有时候表现得就像是我父亲……你解释一下石膏的事吧。”
我告诉她我无法向她解释,她开始生闷气。在接下来的十五英里中,我默默地开着车,威莉在胸前交叉着双臂,眼睛紧紧顶着窗外,那感觉就像是和一个坏脾气的十二岁孩子在一起。我觉得她并没有去留意窗外的景色。当然,那景色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有一次,有个男人开着拖拉机向我们挥手。威莉哼了一声,恐怕更愿意将一颗子弹送进那个人的心脏,而不是向他挥手。
“你可以解释,”她终于开口道,“可你不愿意说。”
“随你怎么说吧。”
“你这种人喜欢秘密,”她说,“我最恨秘密。米歇尔·费伯也喜欢秘密,所以你像他。”
“并非如此。”
“好吧,随你怎么说吧。”她说,然后又重新陷入沉默,继续生着她的闷气。
往前又开了五英里后,她说,“我真不敢相信我会这么饿。”她用双手按着腹部。“我饿极了,这里疼。”这是她半个多小时以来第一次将脸转过来望着我。“顺便说一句,我虽然在和你说话,我们并不是在交谈。我只是在告诉你一个信息,而这与交谈有着很大的区别。”
远处出现了一个加油站,她用手指着加油站说,“快在那里停车。快在那里停车。快在那里停车。”
“你要我在那加油站停车?”
她现在气得两眼冒火。“如果你胆敢不进那加油站,我就杀了你,将你的尸体扔到路上,然后开车从你的尸体上压过后进那加油站。”
我问她想在那加油站买什么东西。
“糖块,”她说,“哦,上帝,我只要一想到糖块……”
我们驶近加油站时,她凶神恶煞般地看了我一眼,以示警告。
“我也正好加点油,”我说着就将车开进了加油站。
我还没有在自动加油泵旁停住车,她的手就早已握住了车的门把。等我把车完全停住时,她的一条腿已经迈到了车外。我目送着她走向那低矮的白色混凝土建筑,看到里面的柜台后面坐着售货员。威莉的步履非常快。就在我望着她时,她突然收住脚,差一点失去平衡。她好像在盯着自己的右手,但她的身体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到。然后,她弯下腰,要看得更仔细一些。
事情要露馅了,我想。
威莉猛地转过身来,举起手臂,大声喊叫道,“看!”她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变成了透明状,无名指和小指则显得模糊不清。接着,她的手又自然地恢复成了原状。威莉慢慢把手放下,目光从她的手移到了我的身上――她从我的沉默中看出了一丝苗头,我必须向她做出解释。然后,她转过身,放慢脚步,走进了加油站。
汽油被注入了汽车中,计数器上的数字在不断地上升。
两分钟后,威莉两手空空地出了加油站,快步走到我身旁,眼睛里流露出一片恐慌的神情。“蒂姆,你能给我一点钱吗?就二十块。求你了。”
我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来二十美元,她从我手里把钱接过去后,又向前探过身子,压低声音急切地说道,“我们要认真谈谈我的手是怎么回事。我们俩都看见了,所以那绝对不是什么幻觉。对吗?”最后这个“对吗”意味着:你知道一些情况,现在也必须让我知道。
“对。”
她快步走进了加油站,再也无法去关心像尊严这种抽象的东西,我则继续给车加油。油箱加满之后,我朝看似像白色小盒子的加油站走去,以为能看到威莉从门里面出来,而且抱着一只装了二十美元糖果的纸袋。可等我走到门口时,她仍然没有出来,而且我走进去时也没有在结帐处看到她。收银机后的男孩双臂上刺着“H.R.Giger”的纹身,染成金黄色的短发一眼就知道是假的。威莉在商店后面的货架前闲逛着。看到我进来,男孩将目光从她身上转到了我身上。
“你好,”他说,“那姑娘是和你一起来的吗?”
“是的,”我说,然后走到柜台前,把信用卡递给他。
“是出远门吗?”
商店后面的威莉突然不见了。我听到了塑料包装袋沙沙的磨擦声。她的脑袋突然从货架顶上冒了出来,我看到这一情景――威莉飘在空中的脑袋――时,心重重地撞了一下。尽管发生了所有这一切,尽管对她的关心外加对她的一点恼怒淡化了我对她的爱,但这一刻我对她所有的爱意又都回来了。她说,“我的钱不够。蒂姆,你到这里来。”至少她又开始称呼我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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