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水云将银针在耳朵上的头发里蹭蹭,瞅了姚联官一眼,没好气地说:“大嫂不是说你穿的戴的她全包了吗?你看今年冬天给你做的新棉裤,新棉袄,深老蓝脸靴头,你小子穿在身上暖暖和和,哪看得上你没时的三嫂做的活儿?”
“俺相中三嫂做的二道眉鞋,又结实又样儿方,穿起来跟脚。”
“去你的。狗卷门帘子,光显你这张嘴。”杨水云骂着俏把盘坐着的双腿伸开,一条腿耷拉在炕边上。
自打姚振文死后,大嫂黄菊和二嫂蓝梅对姚联官特殊照顾,把他的棉衣全拆喽翻新,把里边的老套子都重新弹过,把公爹过去盖的厚棉被也翻新给姚联官盖。他从内心深处说不出大嫂二嫂有什么不好,可不知啥原因,总觉得和她们坐在一块没意思,不像和三嫂坐在一块近乎。姚联官把身子往杨水云跟前挪挪,说:“大嫂二嫂对俺好,三嫂对俺更好,俺里边套的衬衣是你给做的,杀的腰带是三嫂织的,谁不夸三嫂心灵手巧呀!”
“你小子油嘴滑舌的,别在这舔俺的腚沟子,滚一边去,你三嫂不是三岁小孩,说句好听的话,给个甜枣核嗍溜就上当的,找你二嫂去吧。”
“二嫂也给俺做,只是联顺那小子穿的更费,再说她还给翠玲做衣服,二嫂的针线活够忙了,头响午听说二嫂得了感冒,黑喽饭都没吃。”
“啧、啧、啧!四弟多会心疼人,长能耐啦!三嫂没那福份。”杨水云推了一把姚联官说:“还不去看看你心爱的二嫂,问问是想喝鸡汤呀!还是想吃荷包蛋,在跟前守着去吧,还赖在俺这儿干啥?”杨水云身上一股醋味。
姚联官惹三嫂生气了,心不安地说:“俺不会说话,叫三嫂多心了,三嫂不是没病吗?你若病喽俺一天三晌守着伺候,你想吃什么叫她们给你做。”
“放你丈母娘的臭狗屁,你守着俺?不向俺碗里下砒霜就是好的,你不怕沾着晦气?俺是汉奸老婆,人家是革命军属,不定啥时候,俺娘俩得叫你给扫地出门!”杨水云说到伤心处,眼圈红了。
“娘!”姚春盛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小棉袄的扣解开了,头上还冒着热气。
“到哪儿野去了?跑得一身臭汗,快把棉袄扣系上,冻着了哪有钱给你看病?”杨水云一语双关地吵着儿子。
姚联官忙坐起来,说:“春盛!到叔跟前来,你娘今格吃了枪药。”把侄子拽到两腿间,帮他系上扣,问:“春盛!叔叔好不好?”
姚春盛才五岁,从学说话起就结巴,未开口先哆嗦下巴颏,说:“好、好得很。去、去年叔叔给、给俺掏掏、掏小麻雀。”
杨水云一听儿子说话吃力劲就长气,急得脖子的筋涨得老高,说:“别你娘的费劲了,给你掏个小鸟喂就好啦?娘为你受苦受累,听人家的骂,看人家的白眼,你啥时候说过娘好?养你这没良心的干啥?”
姚联官给侄子擦着汗说:“你娘看你亲,以后要孝顺你娘。”
“娘亲。娘给俺暖,暖被窝。”姚春盛好尿炕,杨水云为此做了三床半截褥子。
“还你娘的有脸说呢?不嫌败兴,等寻个媳妇,看人家叫你上炕?一脚把你踹到地上,钻炕洞里睡去吧。”杨水云咬牙切齿地说。
姚联官知道三嫂有气,受屈,说:“春盛是个好孩子,要听娘的话,长大好好念书,叔叔供养你,再娶个漂亮媳妇,伺候你娘。”
“俺、俺听叔叔的。”姚春盛哆嗦着下巴颏说。
杨水云说:“指望着这个还沾?麻喜鹊,尾巴长,娶个媳妇忘了娘,把娘赶到门后边,把媳妇背到炕头上,自古传下来的。”
“春盛不是那号孩子。”姚联官把春盛拉到炕上,帮着脱去衣服按在被窝里。
由于杨水云发牢骚,姚联官觉得没意思,说:“天不早了,俺走哇!”只说没抬屁股。
杨水云说:“咋啦?嫌三嫂屋里脏,坐一会儿还能坐脏衣服,还是三嫂说错了话得罪四弟了?要么就是有大闺女勾着魂?”
姚联官把头伸到杨水云耳朵眼前,小声说:“三嫂好!三嫂看俺亲,俺心里明白。”
“去你的。”杨水云笑了,说:“弄得耳朵眼儿怪痒痒的。”
姚联官重新躺下,说:“谁家的大闺女想俺呀?看俺长得这丑样!”
“噗哧!”杨水云笑出声来,说:“麻子怎么啦?又不是生下来带的,谁说你丑,一颗麻子一朵花,俺看挺俊。”
“三嫂笑话俺?”
“哪敢,俺看着好看。”
“有三嫂这句话,俺就心满意足了。”
杨水云看看姚联官,抿嘴笑笑。
“其实咱家里人都不丑,就是俺生天花落成这样,自认倒霉,三嫂多给操点心,对付着给找个合适的。”姚联官摆弄着笤帚苗,不好意思。
“想媳妇了,脸红不?”杨水云斜了眼姚联官。
姚联官败兴地望着房顶,不吭声。
杨水云故意逗他:“房顶上有大闺女?别急!这事靠给三嫂,保证给你找一个俏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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