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菊听说张有才母亲过世,不便去打扰,眼下秋收季节已到,黄菊每日里忙得没停脚的时候,到黑喽累得上不了床。谁知忙中又添忙,刘桂巧怀孕了,生理反应特别厉害,一闹就是三四个月,终日里躺在炕上哼哼唧唧,每天要吃六顿饭,黄菊下地半晌里得回家给她做加餐。就这样伺候,刘桂巧还不满足,生着法找岔,不是嫌饭做的早了,就是吵晚了,小米粥熬的稠一点不沾,稀一点更要发脾气,尿盆子倒的不净有臊味就破口大骂,走路动静稍大惊了她的觉也要哭闹一场。黄菊默默地忍受着,心想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受点屈就受点屈吧。
一日,黄菊半晌回家给刘桂巧煮了一碗挂面,刘桂巧节外生枝,说光喝桂面倒口味,相吃大甜梨,立逼着黄菊去赶邢武县集。黄菊说:“今格天气好,场里晒着豆子,地里的棉花开得都垂到地上,俺头晌午将棉花摘摘,过晌午要打豆子,没有空。”
刘桂巧不依,黄菊说:“咱房后的紫枣红了半个,又脆又甜比鸭梨好吃,俺给你摘一把去?”
刘桂巧噌地从炕上坐起来,怒气冲冲地说:“你今格专和俺打别扭咋的?俺说东你偏说西,俺叫你撵狗你偏要捉鸡,俺今格就是不吃枣,非要吃梨,又不叫你花钱,豆子烂在地里你别管,你给俺赶集买梨去!”
黄菊好言相劝,说:“桂巧,别生气,看伤了胎气。现在梨刚下来,还不好吃。”
“就是驴粪蛋子俺愿意啃,你管不着,买去。”
“经常有担着挑子串村卖的,停一会儿兴有,俺听见吆喝就给你买。”
“不沾,姓黄的,你气煞俺了,故意和俺做对,你安的什么心?”
黄菊实在放心不下地里的棉花,找了块包袱皮杀在腰间,心想你爱咋吵咋吵,俺去摘包花。刘桂巧见黄菊不听她的使唤,撒起泼来:“哎呀!俺的娘呀!早知道怀孩子这么难爱,王八操的才怀这狗崽子,姚联官!你个狗操的,死到哪去了!”刘桂巧躺在炕上鸡刨狗挠,双脚把炕蹬的咚咚山响,将自己的头发撕拽得像老鸹窝。
黄菊见状左右为难,正在进退维谷举止失措之际,姚联官进门了。
“这是咋啦?”姚联官用愤怒的目光盯着黄菊。
那容黄菊开口,刘桂巧听得姚联官回来了,越发的哭叫开了:“哎呀!你还回家呀!死在外边吧,俺不活了!”
姚联官进屋安慰刘桂巧:“别这么闹,当心身子,别吓着孩子,倒底是为啥呀?”
“哎呀!俺活不成了,你不在家,她个破x生着法克治俺。下的挂面都是清汤格拉水,馇的糊涂一眼能看见碗底,俺想吃的她偏不做,俺不想吃的她非做给俺吃。俺不能闻高梁面窝窝的味,她偏蒸高梁窝窝熏俺,害得俺把苦胆都吐出来了,整天饿的俺前心贴着后心。你问问她安的什么心?她是见俺怀上了孩子,自己不能生心理不平衡,下不去,对俺恨之入骨,巴不得将俺和孩子都整死,她的心真毒啊!”
姚联官听了刘桂巧的胡言乱语,信以为真,早已火冒万丈,不容黄菊辩解,也不问话,揪住黄菊的头发摁在地上,拳脚相加。
黄菊头发凌乱地坐在地上,心中实在冤屈,气愤不过地说:“桂巧,咱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你说谁没良心?今格你不把俺气死誓不罢休,俺不活了,先把肚子里的小杂种砸死算了!”刘桂巧吼叫着挥拳向自己的小肚子打去。
姚联官眼疾手快,窜上去攥住刘桂巧的手脖,劝住刘桂巧,转身对黄菊又是一顿毒打。
黄菊咬断舌头往肚里咽,满腹委屈无处诉说,捂着肚子回了牛棚,趴在床上喔喔地哭了起来。哭了一阵子,黄菊还惦记着地里盛开的棉花和场里摊的豆子,换了件衣服,掂着花包下地去了。
秋粮归仓,麦苗倒针,朝暾徐徐升起,露珠在嫩嫩的麦叶上璟璟放光。黄菊终日里像霜打的枣树叶,黄黄着干巴巴的脸无精打采,找女儿翠英的心情日急一日,无奈守着个半死不活刁钻古怪的泼妇刘桂巧,无法脱身。偶一日刘桂巧娘提着一篮子鸭梨来看闺女,黄菊趁机去了王屯。
张有才在家守孝没出门,妻子明斋在秋天收高梁时钎了一些高梁莛,坐在北屋门口纳双箅,张有才不能外出做生意,在家憋燥的慌,独自一人在屋里吸闷烟。
黄菊进了张有才的家门,明斋发觉后忙高声喊:“黄菊来了!”丢下手中的活迎上去将黄菊挡在院里,张有才好似见了猫的老鼠,哧溜!钻进里间屋躲在粮食囤旮旯里。
明斋递给黄菊一个麦秸编的蒲墩,说:“咱坐在院里吧,现在天气不冷不热,正是好时候。你有些日子没来了,在家忙啥呢?”
“瞎忙,磨套子活没完的时候。”黄菊坐在蒲墩上拍着衣服上的土说:“早就想来,听说大娘过世了,不愿给你们添麻烦。”
“可不,才烧了尽七纸。”
“你忙啥呢?”
“纳个双箅。”
“有才哥没在家呀?”黄菊一边给明斋剥莛子皮,眼不住地往北屋瞅。
“别提啦!”明斋说:“他娘的尽七纸一烧就成了没尾巴的兔子,一天孝也不守,穿着白鞋到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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