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联官一边应对着刘二巧接连不断地问话,局促不安地打量着刘二环房内的摆设,原以为大嫂家应像旧社会县太爷的家一样,深宅大院,红木家具,绫罗绸缎,或者是高楼大厦,阔绰豪华。那承想如此简陋,简直有点寒酸。一张没有床头的木板床放在北墙根,上边叠着两床发白的绿军被,南窗下一张三抽屉桌一条断腿上用钉子帮上一块木条,两只装炮弹的木箱子摞在东墙边。
刘二环从姚联官的眼神里已猜出他的疑问,说:“你看看这屋里就是你大嫂的全部家当,从部队上回来就带着两个铺盖卷,床和桌子是医院领导给算凑的,我和你大哥结婚三年了,没买过衣服鞋袜,就是春森穿的费,临来时部队首长给了两只炮弹箱装孩子的衣物。无产阶级呀!一无所有,俺和你大哥将全部精力都用在革命工作上了,你说是不是。”
“是是。”姚联官点头回答。
“在部队上吃大锅饭,谁知回地方安个新家这么麻烦,吃的、住的、用的,柴米油盐醋、支锅燎灶缺一样吃不上饭,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说对吧?”
“对对。”
“哎呀!光顾着说话了,见到亲人昏了头,连水也没给你倒,中午饭吃了没有,要么先做点饭吃?”
“不渴也不饿,俺下车后在街里吃了,大嫂回开口市安家也不事先讲一声,俺也没帮上忙,现在还缺什么不?”姚联官被刘二环瞧得不敢正眼看大嫂,塌眯着眼,不住地搓手指头。
刘二环将地桌从门外掂进屋,递给姚联官一把方凳,又倒了杯开水,说:“啥也不缺,组织上很关心,一切都安排停当了,你看西边窗下搭了个饭棚,煤在西间屋地上堆着,米面都在那屋放着。”
“俺本该早来看望大嫂,一至没你们的信,前天赵区长对俺说的,他没空来,叫俺向你问个好,他说忙过这阵子专门来看你。”
“你说的是赵波吧,他现在身体还好吧?”
“赵区长身体很好,工作很认真。对俺很关心,俺的工作就是他给安排的。”
“你在区里干什么工作?”
“原先在区政府干征管,现在在双吕粮站。”
“粮食工作很重要,关系到国计民生,不可疏忽大意哟!你说是不是?”
“是是。大嫂不愧为老革命,出口就讲在点子上,水平高。”姚联官翘起大拇指掂了几下,见大嫂只笑不表态,又问:“大嫂身体好吧?”
“好好,壮着呢。”
“俺来时不知道大嫂缺啥,希罕啥,没带什么东西。”姚联官将自己带来的包袱解开,说:“这是赵区长给你和孩子带的梨,这是咱家的枣树上结的大紫枣,有一棒小灵枣,还有俺在街上买的二斤炒花生。”
刘二环高兴地说:“哎呀!多谢你们想得俺娘俩,来了就喜得什么似的,还带着这么多东西。这个赵波在部队上净和俺开玩笑,你回去给他捎个信,就说俺想他呢,有空到开口市来玩,老战友啦,两年多不见面,心中老惦记着呀!你说对吧?俺调回来时就有心回姚家庄老家看看,安家后一上班就忙的不可开脚,未回家看你们,很抱歉。家里人都好吧?”
“都好都好,大嫂有空一定要回老家瞧瞧。”
“一定一定。”刘二环说,“你大哥那人除了干革命什么都不想,在东北给俺来过一封信,入朝后再没有音信,真叫人担心。过去在一块打仗,倒不觉得危险什么的,现在他在前线,俺在后方,心上老像坠着个秤砣,你说对吧?”
“对,大哥在外这么多年,家里人都替他担忧,爹去世时还念着他。”
“老人家去世了,真可惜,俺和联江分手时他还叫俺回家看他老人家。”刘二环收起了微笑,沉默片刻,问:“老家还有什么人?”
姚联官说:“有个叔叔,一大家子人没和咱在一块过。兄弟小五叫联顺,在县师范就读,家里有俺媳妇有孕在身。”
刘二环即刻转忧为喜,弯着眉梢说:“好哇!几个月了?来开口市医院生吧!”
“估计到旧历六月,俺也说不准。”姚联官羞涩地低着头。
“都快当爹了还害羞呀?”刘二环斜着眉眼问:“你二嫂不是在家吗?她咋样?”
“一言难尽……”姚联官扼要地将蓝梅的作风问题和死的原由说了一遍,哭丧着脸说:“虽说二嫂名声龌龊,毕竟是自己的亲嫂子,一提起她的遭遇,俺心里就不好受。”
“太可惜了,你二哥知道不?”
“俺已给二哥去信言明。”
“你二哥现在哪里工作?”
“在南京市区搞经济工作。”
“一会儿你给俺留个地址。”刘二环又问:“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啦。”
“你大哥不是有个前妻吗?她不在家?”
“提她干啥?马尾吊豆腐,提不起来。”
“怎么?不愿告诉我,这可是你大哥专门交待的,只要她不改嫁,生活上俺们管,我们已经伤害了她,再不能叫她做难,你说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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