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香纸是敬神仙,还坑人?”黄菊不理解。
“坑。专坑行好行善的人。”婶说。
黄菊拿着婶给她的黄纸和香,来到火神庙内,跪在地上,恭敬肃祥地点燃纸和香,面对端庄穆坐的火神,口中念到:“火神菩萨在上,小民初来敬仰,不为荣华富贵不求官运亨通,一求火神显灵,叫俺顺利地找到失散多年的翠英;二求火神保佑俺翠英处在一个善良人家,不受气不受罪;三求火神开恩,保佑俺丈夫联江平安无事,身体康泰。”黄菊求罢火神,许愿说:“火神如能应验,俺甘心省吃俭用,不论在何方,保证初一十五为火神菩萨点三柱香,磕一百个响头,阿弥陀佛!”
刘六息火关门,把刘祥福和黄菊领到院内,一庹宽的院子,墙根潮湿得长满绿茸茸的藓苔,一棵一人多高的香椿树,树头被掰得七零八落,一间小北屋只能放下一张床板,刘六老俩口常年居住在这狭窄的地方。六十有余的刘六,已是满脸纵横交错的皱纹,眼窝深陷,驼着背坐在门外的椅子上。祥福婶和黄菊坐在房内床上,刘祥福倚着北屋门口蹲在门槛外边。刘六不抽烟,抠着指甲缝的油面说:“有啥事说吧,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大家合计合计,看有什么好办法。”
刘祥福把黄菊灾荒年要饭丢闺女,当日到靛市街xx号找翠英的经过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婶子陪着黄菊抹泪,听完后说:“是个大事,灾荒年,兵荒马乱,天灾人祸,命都难保,不慎把孩子丢失,难怪!你也别过分悲伤,还兴是因祸得福呢,那年头饿死、病死的人一堆一堆的,你闺女有人抱养,起码保了性命。现在生活好了,应该找找孩子,母女团圆方是兴事。不过,这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你们打听的信准不准?”
“有八成准,是一个乡亲给打听的。”黄菊说。
“你们没喝嚷得满街筒子都知道吧?”刘六问。
“没有,那敢呢?”刘祥福答。
“没有就好,这种人家仓着呢?狡兔三窟,略有风声就挪地方,与那家租房户也不该说。”婶很担心。
“就是。当时大嫂找女心切,俺没挡住,她一口气吐了个底完全。”
“都怪俺!”黄菊诚惶诚恐地非常后悔。
“人家把孩子养这么大不容易,事搁在咱身上也害怕,无儿无女,认领一个养了十来年,到头来再被亲生父母领走?”
“若找到,咱得感谢人家。”刘祥福说。
“俺不领走,能叫经常见面就沾。”
“你说不带走,人家也不愿意,孩子见了娘,没事哭一场,往后还是和你亲!”
“甭说那么多,世界上最痛苦的是骨肉分离。”刘六接着老伴的话说。
“就是。十指连心,丢孩子比割娘的心尖肉还疼,祥福嫂子,你多大了,就这一个闺女呀?”
“三十多了,就这一个宝贝疙瘩”
“她爹呢?”
“婶!别问那么多了,咱商量着如何找孩子吧!”刘祥福打断婶的话。
刘六说:“你们今格打算回去不?这可不是现成饭,端起碗来就吃,张口就咬,俺在靛市街没有熟人,这事得拐着弯托朋友,还不能找一般的朋友,既能靠得住又能守口如瓶,不能打草惊蛇。”
“今格俺和大嫂还回去,隔几天再来。”
“祥福嫂,你刚才说闺女的信息是乡亲给打听的,打听的谁你知道不?”婶问。
“是乡亲张有才打听的,详细情况俺不知道。”黄菊回答。
“你再回去问问,把细节了解清,对找孩子有好处。”刘六说。
“不!不不!俺不回去,俺不回去。”黄菊心有余悸地说。
“那你先回祝村等着。”刘祥福说。
“俺不回祝村了,请叔叔给俺找个事干,看孩子做饭洗衣服都沾,不图工钱,给口饭吃就沾。”黄菊说。
“大嫂,还是回去吧,春他娘不放心,俺不把你带回,又拿噎嗓子的话给俺!”刘祥福作难了。
“俺不回,你对水云说是俺的主意,她知道俺的倔脾气,不会怪你。再说俺在市里,叔叔问啥事,俺在跟前方便。”
“找孩子可不是脚下刨钱,抓米下锅,没那么容易。”刘祥福说。
婶说:“要么先住在这儿吧,白天帮俺拉拉风箱,早晨那阵儿人多,俺俩忙不过来。前些日子捎信叫儿子来,人家只顾自己家的地,不肯来。晚上咱俩在床上睡,叫你叔在门面内支张床,也看着点门,上次不是叫坏人把门撬开,将锅给拔走了。”
“也沾,先将就着,住不下去再回祝村,咱慢慢查合着找孩子。”刘六答应黄菊留下来。
刘六门面前的老槐树,像位耇耆老人,满头白发,花香袭人,过往行人无不仰首睎视它的尊容。指甲盖大小的花瓣随风飘落在老太太的纂上,青年人的分头上,中年人的帽子上,大闺女的辫梢上,大家顶着白边浅绿的槐花,谁也不愿抖落,一示荣耀。
黄菊坐在老槐树下的风箱前,学着婶子的样子,在头上搭着蓝围裙,双手抱着风箱拉把儿,呱嗒!呱嗒!前仰后合地拉着风箱。婶子操着长筷子在油锅里翻滚着哧哧响的餜子,叔叔熟练地把面抻长,叭叭叭!剁成一指宽的面条,将两个面条摞在一块,抻长丢在油锅里,油锅里立即出现一堆蜂窝状气泡。买餜子的人排着长队,婶子为买主称餜子,收钱,不停地用长筷子翻滚着油锅的餜子,三人忙得不亦乐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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