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他说了些什么?”孔庆辉问。
蓝梅蓦然想起了:“对了,他心怀鬼胎地与俺攀亲戚,假情假意地说要给联国摘帽,实际上是在诈骗俺的话语。俺把赵书记在年前接见俺们的事情对他说了,他还问俺对人民公社,大炼钢铁的看法,哎呀!俺对他说这些干啥?这,这可咋办?还说了些啥?看俺这脑子,一懵就全忘光了!”
孔庆辉明白了,但又不能埋怨蓝梅,更不能说明联国被抓与她有关,万一积虑过度旧病复发,这个家就毁了。安慰地说:“二嫂,咱们见赵书记是光明磊落的事儿,又不是搞反革命串连,咱也没搞反党活动,不用怕。赵书记可以做证,他对联国的印象很好,你尽管放心。赶明俺到公社摸摸底儿,再到县委去找赵书记禀报一声,请他说句话,争取将联国早日放回家。”
蓝梅蠕动着僵硬的没有一点血色的嘴唇说:“拜托了,你到县委再见见牛主任,看她能帮上忙不?”
孔庆辉说:“二嫂,俺得再劝你几句,一定要听。你不要想不开,要往远处想,亮亮幼小正需要娘,为了孩子,为了叫联国在外边放心,为了这个家,你一定要挺住。你现在不能垮了,嫂子,懂俺的意思吗?”
蓝梅深深地长叹一口气,喃喃地说:“俺明白,大兄弟放心,俺一定能扛住!”
姚联国被推推搡搡带到双吕公社的治安室,后被关押在治安室隔壁的禁闭室内。禁闭室与治安办公室都是一间大,区别的地方是:后墙的窗户被堵死,前窗用10个圆的钢筋安上了铁栅栏,室内没有桌椅板凳,只摆了一张单人床,床上没有铺盖,只铺着一张麦秸编的草苫子,木门用铁皮包裹,门鼻儿上挂着一把大铁锁。
捆绑姚联国的麻绳被张八斤解开带走了,姚联国坐在床边上活动活动手腕和双臂,手脖子上被麻绳勒出了几道血印,肘关节被反剪得酸疼酸疼。他环视四周,看来这屋子是专门关押犯人用的,墙上连根铁钉都没有,只用白纸黑字写着一条标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关押,批斗,挨打对姚联国来说这些年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司空见惯倒无所谓。他最担心的是怕蓝梅想不开,更害怕他像上一次一样,装疯卖傻到公社里来胡闹,不但无助于问题的解决。反而罪加一等,适得其反,弄不好连她也给搭进来。
姚联官将姚老一唤到办公室,热情地沏上一杯茶水,用夸奖地口气说:“老一同志,近年来表现不错吗?在与右派分子的斗争中,立场坚定旗帜鲜明,俺很满意。都说老一同志缺心眼,俺看未必,不是缺心眼,是人实在。如果有人说你是傻子的话,革命队伍中就需要你这样的傻子。为了监督右派分子的行动,你误了不少工,听说生产队不给你补,公社给你补偿损失。给,先给你十块钱,回去给你娘买点好吃的。以后有什么困难到公社来找俺,俺叫大伙给你操着心,有合适的寡妇给你介绍介绍。”
姚老一被姚联官一夸奖,高兴得不知姓啥好啦,将十块钱装在口袋里,想跩几句,说:“还是自家兄弟对俺好,你是天下第一的大好人,有你想着俺,关心俺,是俺的福份。不像姚联国,那小子是坏蛋,说明他上八辈缺德,下八辈就生不出一个好人,龙生龙风生风,老鼠生崽会打洞,黄鼠狼下老鼠,一辈不如一辈,老母鸡暖老鸹,一窝不如一窝……”
“沾了沾了!”姚联官听不下去了,喝断了姚老一地话说:“不会说话少说话,鸭子过街,你跩什么?”
“是,现在家里正忙呢,分给俺的麦子还没割,都焦在地里了。”姚老一说。
“你说什么?生产队将麦子分到户里割?”姚联官神经质地问。
姚老一慌了神,口吃地说;“不、没、没分。”
“没分你慌什么,说老实话?”姚联官嗔目逼视着姚老一。
“不、啊没、对、队长不叫说!”姚老一吓得大汗淋漓。
“噢!老一,刚才俺还夸你老实,原来你极不老实,队长不叫说你就不说?连俺你也敢瞒着?胆大包天!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看来也得整整你了?现在给你个立动赎罪的机会,老实说,分户割麦子是咋回事儿?”姚联官恫吓。
姚老一只好把大队春天实行分田到户被公社纠正后,就没有集体在一块,实则明合暗分的情况说了出来。把姚联官的鼻子都气歪了,麻子都气偏了,说:“孔庆辉呀!孔庆辉,你简直吃了豹子胆,竟敢瞒着公社继续搞单干,竟敢开社会主义的倒车复辟资本主义!上次处理他太轻,这回非加重处理不可!姚老一,你为什么不早来报告?”
“俺、俺不敢。队里有规定,谁走漏了风声,半年不派工,口粮扣一半,你千万别说是俺报告的。”姚老一战战兢兢地说,“其实俺觉得这个法不错,管它单干还是集体,大伙能卖力气干活,能多打粮食就沾呗。”
“你懂个屁!”姚联官怒斥道:“缺心眼,以后再有事瞒着俺,把你也关起来!”
姚老一缩着脖子走了,王三日进来,问:“姚主任与他怄啥气?”
“这种人真没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弃之如敝屣,捡之如取沙。”姚联官怒气不消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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