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一点点从坑洞里升了上来。不像想象中那么沉,甚至是轻得过分了,两个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提了起来。
为什么变得这么轻?我记得当年明明是很沉的,难道是……因为腐烂了?那些肉全都烂掉了,只剩下一具骷髅,所以才这么轻?
她还保持着当年的姿势吗?蜷缩着,抱着自己的膝盖?她的长发呢?也一起烂掉了?还是仍然完好如初,纠缠在她……变色的骨架上?她的眼睛呢?她的眼睛腐烂时是什么样子?没有了眼珠,只剩下眼眶,和光秃秃的眉骨。她看上去也许象是在生气,用那空洞的眼眶,愤怒地注视着一切。
箱子落地的同时,朱昔拼命克制着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
欧阳操没有催促他,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谁也没有勇气立刻进行下一步。雨越下越大,仿佛把心都冲向地底深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欧阳操才终于说了一句:“逃避也没有用。”
“我知道!”朱昔愤怒地吼了一声,随即又打住。他不喜欢欧阳操这种口气,但他此时没心情跟他争执。
慢慢地,他把手伸向箱子。直到他的指尖碰到箱子搭扣,他的决心才终于凝聚,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情绪,突然加快速度,一把掀开了箱盖。
箱子打开的瞬间,朱昔做好了所有准备。他准备好闻到在雨气中散发出来的恶臭,准备好看到惨不忍睹的骷髅。但等真正看清楚箱子内部的情况时,他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箱子里什么都没有,里面是空的。
朱昔的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像被什么生生剪断一样,一切感觉和思想都突如其来地消失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歇斯底里地怒吼:“这是什么!太叔绯呢?她哪儿去了?”
“你问我有什么用?”欧阳操也叫起来,“问你自己!当年是你把她埋起来的!”
“可她现在怎么不见了!”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温柔的女声穿过暴雨,从他们背后幽幽传来。
两个男孩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大叫一声,回身朝声音的来处看去。
一个女孩站在那里,他们看不清楚她的脸,只能朦朦胧胧地看到她被风吹起的秀发,和那纤细的轮廓。
“你们刚才说什么?”女孩慢慢朝他们走来,“太叔绯的尸体埋在这里?你们怎么知道的?”
“阿琴?”欧阳操最先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是阿琴吗?”
“是不是你们把她埋在这里的?”她已经走到他们面前。朱昔看清楚了她的脸,在这雨夜中,她的脸被蒙上一层惨淡的蓝色。她轮流看着他们两个,目光凶狠而恶毒。一时之间,朱昔仿佛看到了太叔绯的脸,就在司空琴的眉宇之间,太叔绯独有的怒容正在若隐若现。“你们一直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的,就是这个?你们埋了太叔绯?”
“是又怎么样!”朱昔握紧了拳头。司空琴的眼神和态度像针团一样,刺得他全身都在流血。三个人当中,唯一的弱者不是别人,只是他。
“是我杀了她,把她埋在这儿!”
雷鸣之中,他怒吼的尾音在这小小的山坡上不断回荡。
握紧的拳头中全是水,不知道是冷汗还是雨水,也许两者都有。
朱昔和司空琴隔着雨幕互相注视。朱昔很明白,这是相识以来第一次,他们站到了彼此敌对的立场上。他们不再互相信任了。在司空琴眼里,此刻的朱昔不是她以前的好朋友,而是一个可怕的,不可理喻的人。
欧阳操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切,他不知道该怎么插手,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插手。司空琴早晚都会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她会这种境况下知道事情真相。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方式了。
“你说过你爱过太叔绯。”司空琴带着一点颤抖,慢慢吐出这句话,“你爱她……”
“我没有!我根本就……”
“你杀了她!”司空琴的尖叫刺痛了他们的耳朵,“你爱过她,可你又杀了她!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够了!闭嘴,我不想听!”
“阿琴,冷静点。”欧阳操试探着走过去,想要抓住司空琴的肩膀。后者躲闪了一下,最后还是被抓住了。“朱昔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什么叫做我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他难道以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他难道以为他的手就是干净的?
“别说得好像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朱昔拦腰截断欧阳操的话头,“你有什么资格站在哪儿说风凉话?太叔绯的尸体是你帮我一起搬到这儿来埋葬的!我杀死太叔绯的时候你也就在旁边看着!”
“什么?”司空琴惊异地抬起头,看着欧阳操的脸,“真的?”
“朱昔!”欧阳操感到一阵无法忍耐的烦躁。一切都超过了他的控制范围,他不想让自己变得跟这两个人一样,歇斯底里,但却明显感觉到愤怒正在逐渐吞噬他的理智。“你们两个最好都给我闭嘴,不准再说话!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
“我不想听什么分析!”司空琴一把推开欧阳操,转身朝山下狂奔而去。她跑得那么快,转眼之间就在雨幕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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