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窥一百二十天_蔡骏【完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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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很不幸,你总是重复自己的错误,不断踏进同一条河流。

  你的幸运数字是4,因为22日:2+2=4。受到数字4影响的人,都是个人主义者,很容易遭到别人的讨厌。在22日出生的人,总是被各种双倍特质的事物所吸引,比如黑与白、夏至与冬至。

  你的守护星是天王星,代表反复无常,极易爆炸。

  这天出生的你,必须注意皮肤问题,不要过敏,不要长疹子,多用护肤品,哪怕很便宜的都无所谓。还要当心你的胃,千万别挑食,给你什么就得吃什么。

  塔罗牌,第22张是“愚者”,感qíng用事,仅凭直觉和兴趣的傻瓜,非常容易被人利用和欺骗。

  你的静思语:“如果这辈子不是你的,到下辈子绝对跑不掉。”

  对不起,以上这些不是指你,而是这天出生的巨蟹座,尤其是女生,请勿对号入座。

  小笼包好吃吗?

  既然,我已满足了你的愿望,那么你的秘密,杀人的凌晨,回忆起来了吗?

  崔善怔怔地听完这段录音,这不是从网上抄来的吗?大学时候,同寝室的女生都痴迷于这些东西,星座啊塔罗之类,特别恋爱的时候,尤其要注意对方的星座是否合拍。

  不过,X说的这些内容,有些从未听说,简直是为崔善量身定制。

  再听一遍录音,X的声音蛮不错的,难得的青涩与亲切感。某些地方稍稍念错并有修正,但听得出jīng心准备过,或许反复录了好几遍,挑选最好的一个版本发给她。

  “既然,我已满足了你的愿望,那么你的秘密,杀人的凌晨,回忆起来了吗?”

  反复听着最后一句话,崔善不知如何说起,像只焦虑的母猫,在墙角下踌躇徘徊。

  第十九章黑胶唱片

  第一百一十三天。

  崔善把X送的chuáng单在腰间缠绕两圈,做成一条宽大的裙子。每寸纤维都充满他的气味,虽然没有烟糙与酒jīng,却有男人的荷尔蒙。她有过许多裙子,但最喜欢这条,毫不束缚双腿。穿着它在庭院散步,像盛装晚礼服走过红毯。做女人唯一的好处,是冬天能穿裙子,比男人更耐寒冷。

  但从天明等到日暮,她始终没有对录音笔说话,只是嚼着石榴叶子,像咬破他的双唇……

  楼下的马路在开膛剖肚,日夜响彻打桩机声。乌云在天空移动,落日躲藏在云朵fèng隙间,倾泻金色刀尖般的光。天气渐冷,白昼愈加短暂,天黑得越来越早,似乎每一天都像冬至。崔善在楼顶早早陷入恐惧,最后一棵石榴树,叶子枯huáng掉落,随风在庭院中旋转。等到最寒冷的困难时期,野糙与藤蔓都会被烧光取暖的。

  傍晚,航模飞临空中花园,带来那台没信号的iPhone,打开看到一段新的视频——

  幽暗的手机屏幕,显示不断摇晃的画面,夜色中布满yīn森的树林,镜头对准布满落叶的甬道,直至一栋沉睡的大屋。有道手电光束亮起,照着波希米亚或巴伐利亚式的房子,右边有个私家车库,看来很久没用过,锁都快要锈了。

  她认得这栋别墅:林子粹与程丽君的家。

  X用这台iPhone拍摄的吧——院墙铁门锁着,镜头天旋地转,想必翻墙进入了。围绕别墅扫了一圈,前院铺着鹅卵石,后面是小花园,地上满是枯huáng野糙。从正门无法进入。黑屏片刻之后,亮起时已在书房,她知道这是二楼。有只手进入画面,男人苍白的手,果然很年轻——按墙上开关没反应,想必是空房子断了水电。

  手电照she书架,大部分是法律方面的书。走出书房,来到一间大客厅,照出几张昂贵的真皮沙发,同样落满灰尘与蜘蛛网。

  忽然,镜头闪过一双特别的眼睛……

  X的手在颤抖,看得崔善也头晕眼花,简直又要重新呕吐一遍。

  那不是活人的眼睛。

  墙上有张女人的脸,愤怒地注视这个私闯民宅、打扰长眠的不速之客。手电光圈与镜头都对准了她,单眼皮,姿色中等,三十出头,身材倒是不错,穿着一件白色晚礼服,目光忧郁地穿过手机屏幕,注视着巴比伦塔顶上的崔善。

  差点没把这台iPhone扔到水池里。

  重新打开屏幕,视频抖动的画面中,不过是挂在墙上的黑白照片,边缘镶着黑框——这间别墅死去的女主人。

  她叫程丽君。

  镜头总算平稳了,二楼除了女主人的遗像,还有整套昂贵的组合音响,墙上整齐排列着黑胶唱片——崔善知道这是林子粹的最爱。

  忽然,X的手伸入这些唱片,翻了一两分钟,抽出一张放到手机前。唱片封套有个外国老头的画像,手电光线中看不清楚,但有锐利深邃的眼睛。

  唱片的标题是《天鹅湖》。

  她想起6月22日,凌晨时分,听到程丽君楼上响起的古典音乐,就是从这张唱片里放出的吧。

  再看手机屏幕上的画面,唱片封套被翻到反面,却有着一行女人的字迹——

  奥杰塔?OR?奥黛尔

  崔善的左眼皮有些跳。

  突然,X手里多了一支圆珠笔,他在这行字下又写道——

  她在塔顶

  他是写给墙上程丽君的遗像看吗?让那女人的鬼魂寻找这座烂尾楼顶来复仇?

  手机摄像头反复对着唱片,要不是这房子没电,X肯定会把它放到唱片机里,躺在沙发上听一段《天鹅湖》呢。

  最后,镜头里的手推开主卧室的门。

  手电照亮这个宽敞的房间,窗外摇曳着gān枯树影。屋子正中有张大chuáng,铺着chuáng单与被套。X的手轻轻碰上去,扬起鬼影般的灰尘。

  刚才遗像里的女人,就是死在这张chuáng上的。

  X异常小心地在杀人现场寻找什么,抽屉是空的,但有过某些重要的东西。

  最后,镜头落在chuáng头柜上,一张蒙着灰尘的相框,依稀有几人的合影。

  还是他的右手进入画面,用白布擦了擦相框的玻璃表面,手电照出四个女人的脸。

  视频就在这里结束,崔善的十指颤抖,抓紧这台手机,仰望业已深黑的天空。

  疯狂的X,竟夜闯五个月前的杀人现场,翻墙实地考察,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就为了核实崔善回忆的真伪?因为说谎者总是容易忽略细节。

  现在,他该相信崔善的每句话了吧。

  第二十章你的故事

  第一百一十四天。

  耳边响起一段jiāo响乐,旋律竟有几分熟悉,如同循环往复的永动机,将心脏推往如镜的水面,这明明是……《天鹅湖》?

  清晨,X的航模降落到空中花园。送走iPhone同时,录音笔随着面包与水一同而来。崔善来不及享用早餐,急着cha上耳机,想听到X最新的消息,却是这段突如其来的音乐。

  他真是个执着的家伙,没能在停电的杀人现场听到《天鹅湖》,回家后找了CD来听,还复制在录音笔里送给崔善?

  面对荒芜的天空,她不奢望看到天鹅,却意外发现一只海鸥。白翅膀,颀长体形,羽毛散发海水咸味。海鸥怎么会飞到市中心的楼顶?它很累,白羽覆盖的胸口起伏,带来滩涂与芦苇的cháo水声。萧瑟严冬到来之前,海鸥必须迁徙,它从哪里来的?北极?西伯利亚?日本海……流花河?它要去印度洋上的小岛,抑或南半球的夏天?

  《天鹅湖》是怎样的故事呢?崔善只知道王子与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似乎所有童话都是这样的结局。事实上,她从没听妈妈讲起过任何童话故事,什么灰姑娘、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全是从同学们嘴里听来的,这也是她读小学时自卑的原因之一。

  整个白天,崔善把录音笔攥在手心,好几次放到唇边,却像喉咙里被塞了块抹布,不知如何说下去。眼前不断泛起红与黑的影子,头痛yù裂——6月22日,凌晨五点,程丽君的卧室……

  然而,她却想起了流花河。

  七岁那年,河畔是荒无人烟的旷野,夏夜布满熠熠繁星,清澈得像小姑娘的眼睛。唯独有座废弃的屋子,翘起的屋顶说明有些年头,老人们说那是宋朝的古庙,后来被日本鬼子烧了。即将上小学,在老家的最后一个夏天,爸爸带她去荒野里捉鸟。趁着大人不注意,她好奇地走进破庙。布满蛛网与灰尘的大殿,阳光透过屋顶的漏dòng落下,到处是残破的砖块与木头,墙上依稀有色彩剥落的壁画。庙中有座雕像,虽然面目不清,却有着丰娆的胸部,窈窕的腰肢,简直撩人之姿。

  后来,才知那是九天玄女娘娘,据说《水浒传》里的宋江,就是在这座庙里遇到娘娘显灵的。这位中国上古神话的女神,既是兵法神,又是主司房中术的xing爱神。

  她看到在九天玄女娘娘神像背后,半空露出一双女人的光脚,那双脚直勾勾地绷紧,在屋顶泄露的阳光和灰尘里,发出青紫色的反光,简直要刺痛人的双眼。她顺着这双腿往上看去。接着是一条白色短裙,裹着年轻女子的身体,脖子上缠着根丝带,将整个人悬挂在破庙的房梁上。终于看清了那张脸,一个还算漂亮的女子,大约二十来岁年龄,瞪大死灰色的眼睛,伸出长长的舌头,一直拖到胸口,滴滴答答淌着充满腥味的涎液……有两滴落到小女孩的脸上。

  冰冷的,黏黏的,死亡的味道。

  小女孩尖叫着冲出屋子,爸爸喊来警察赶到破庙,听说是附近乡村的姑娘,因为结婚前被人欺骗,想不开寻了短见。

  那是崔善第一次亲眼看到死人。

  虽然,已是十九年前的往事,那座小城早就如此遥远,但她到死也不会忘记。

  ……

  回到黑夜,楼下的广场舞,变成流làng歌手的吉他,蔡琴的《塔里的女人》。

  “有人用美丽换取同qíng的谅解/有人用麻醉逃避清醒的痛楚/我只愿以长夜的无眠/换取一支天鹅垂死时美绝的歌/你将是我一生最美的悲哀/因为你短促的生命已将我的青chūn燃成灰烬……”

  这段歌声提醒了自己什么?脑中闪过某个模糊的背影,不可磨灭,无比真实。

  刹那间,崔善找到了一把钥匙。

  压抑狂跳的心头,她重新打开手机录音功能,在子夜喘息着回忆道——

  X,在你听到真相之前,先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世界末日来临,只能带一种动物上诺亚方舟——马、老虎、孔雀、羊,你会选择哪一种?

  6月22日,夏至,我的生日,凌晨五点。

  当我带着杀人工具,躲藏在林子粹与程丽君别墅的花园内,快被憋死几近放弃时,突然二楼卧室的灯光熄灭。我立刻转到底楼房门前,屏息静气等待了十五分钟,这是留给程丽君的安眠药生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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