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冷静下来!不要乱动!”
叶萧的心跳也加快了,只看到眼前晃动着一些影子,杂乱的脚步在四周响起。还有人体和衣角的摩擦声,唐小甜的哭喊声,更有孙子楚的咒骂声。
突然,他想到了书房里的神秘女孩。
绝不能让她摸黑逃出去,叶萧凭记忆摸到书房门口,向里大喊一声:“喂,你还在吗?”
但屋里并没有任何回声,他紧张地进去带上房门,在黑暗中向里摸索。
于是,指间触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光滑而带有合适的温度,那是年轻女子才有的皮肤。
虽然依旧没有光线,他却能感觉到那双眼睛,似乎将她的瞳孔看得一清二楚,心底竟浮起了那个名字。
喉结猛咽了几下,几乎就要把那两个字吐出来了——
某道光线在眼角掠过,接着又是猛然跳跃的光点,是书房的台灯在闪烁。整个屋子如灵魂不断眨眼,瞳孔也随之而剧烈收缩……
她的影子与她的眼睛,都在这神秘的光影里忽隐忽现。
同时,灯管里响起咝咝的暗吼,就像隐藏在密林中的山魈,流着口水准备突然袭击。
“砰!”
几乎是爆炸的声音。
刹那间,灯亮了。
不是蜡烛被重新点燃了,而是房间里的电灯亮了。
台灯骤然亮起,白色灯光照在她脸上,连同叶萧触摸着她的手指。
眼睛!他的眼睛被猛烈地刺激了一下,瞳孔缩小得几乎闭合,大脑仿佛要被撕裂。
自己瞎了吗?叶萧的心沉到冰点,摸到女郎脸上的手也缩了回来。
他qiáng迫自己抬起眼皮,下意识地说了句:“对不起!”
终于,他看见了。
灯光下的神秘女子,那个永远都无法遗忘的名字。
两人的表qíng都很怪异,特别是她睁大的眼睛,似乎正面对一个奇迹。
于是,他想起了一件更紧迫的事——灯怎么会突然亮了?
来电了?
他急忙打开书房门,发现客厅里已亮堂堂一片,吊灯、壁灯、挂灯、厨房灯,甚至卫生间灯全都亮了,整套房间已如白昼一般。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万分惊讶,孙子楚怀疑这是不是做梦,试着将手伸向电灯,差点被烫破了皮。电冰箱也发出轰鸣的响声,林君如赶紧打开箱门一看,里面的灯全都亮了。钱莫争甚至打开了电视机,可惜收不到任何信号,屏幕上飘满了雪花。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大家莫名兴奋起来——至少有电就有了光明,有了生存下去的希望,或许悲剧的命运将就此扭转?
叶萧快步打开窗户,外面的花园仍然漆黑,但楼下隐隐闪出灯光。
难道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就像天鹅湖的诅咒被破解,变成石头的骑士得到复活?
凝固的时间再度开始走动,整座城市重获生机?
主人们很快就要回家,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可是,电……电……电……是从哪里的呢?
※※※
2006年9月26日19点19分19秒。
南明城从沉睡中被唤醒。
叶萧的目光越过房门,走下昏huáng灯光的楼道,穿过凉风习习的小巷,来到星空下的寂静街道。路灯正弯曲脖子照she着他,几家店铺纷纷she出光线,远处的楼房星星点点。对面一家音像店的灯光骤然亮起,渐次传出一个淳美的嗓音——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渐渐地回升出我心坎……
他的眼睛跟随蔡琴的歌声,在夜风中浮起上升,来到数百米的高空。黑夜里的视线变得如此清晰,街道两边亮起无数点光芒,宛如银河坠落到南国的谷地。整个南明城已在脚下,巨大而封闭的盆地,如同一口古老的瓷碗。偌大的城市成为深海珍珠,放she耀眼而灵异的光。
他闭上眼睛默默祈祷,请让时光倒流三分钟。镜头就安装在他的瞳孔里,cha着一对羽毛翅膀,借着风俯瞰大地。拍摄黑暗的大海,波涛汹涌的建筑和街道,它们沉睡了365个昼夜,变成了巨大的墓碑,化为埋葬灵魂的坟场,静静等待世界末日。
突然,第一个光点在黑暗中亮起。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成百上千个光点相继点燃。一片街道亮了,又一片街道也亮了。忽明忽暗地闪烁几秒钟后,小半个城市睁开了眼睛,眨眼间整个城市被灯光点亮。无数星辰在地面闪耀,如此夺目如此灿烂,焰火在海底盛开,熔岩在地面奔流——
奇迹就此诞生,物质和时间的奇点,王子吻了沉睡公主的唇。
神的光明降临沉睡之城。
你是否听见,某个声音在此时此刻说:“要有光。”
“诸水之间要有空气。”
“植物要生长。”
“宇宙要有天体。”
“动物要繁衍。”
“按照我的形象造人。”
(第一季完)
第一季人物故事
成立
2006年9月9日,下午16点13分。
上海。
成立眯着眼睛昏昏yù睡,在宽敞豪华的会议室里,他的股东和高管们正争论不休。关于云南的一个水电站的投资案,已经让他伤透了脑筋——水库移民安置工作,各级政府部门的公关打点……而最要命的是,当地准备申请加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但民间和国际的环保人士正在抗议,说一旦修建了水电站,会严重破坏当地生态环境。虽然这些报道都未公诸于众,但只要某个环节稍有不慎,几个亿的银行贷款就会泡汤,公司在香港上市的计划也会搁浅。
冗长的会议永无尽头,简直是最大的身心折磨,成立硬撑着让自己不要昏倒。虽然只有四十多岁,却有了严重的高血压,每天的应酬和烟酒几乎抽gān了身体——包括他的二奶和三奶。
当财务总监说话时,成立觉得会议室里的人都戴上了面具,宛如西藏寺庙里恶魔的面具。这些人一边说话一边跳舞,手里不知从哪出来的刀剑,纷纷指向他的脖子。最后手起刀落,斩下了他的脑袋。
他乍地一惊差点摔倒在地,公司副总急忙扶住了他。成立使劲眨了眨眼睛,还好那些面具都消失了,眼前这些人还都穿着西装衬衫。
这时,乖巧的女秘书走进来,在他耳边轻声说:“成总,去泰国的旅行社已经订好了,总共三个人——您连同您的太太和小姐。”
“有没有去清迈的线路?”
“是的,虽然大多数旅行团都不去清迈,但这一家只接待高端客户,特地增加了泰北的清迈路线。签证都已经办好了,出发时间是9月19日,从浦东机场直飞曼谷。”
“好的。”
成立捏了把女秘书的大腿,同时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皱着眉头看了看号码,居然是小梅打过来的——他新包养的一个女孩,刚从戏剧学院毕业,但一直没接拍到电视剧。最近他想投资一部小成本恐怖片,想让她演个女二号。
他无奈地走出会议室,戴起耳机轻声说:“我在开会!”
电话那头传来小梅紧张的声音——
“我……我怀孕了!”
※※※
唐小甜
2006年9月19日,凌晨3点13分。
上海。
dòng房花烛夜。
泪水,从唐小甜的眼角滑落,她被自己的眼泪惊醒。
身下是一张宽大的双人chuáng,这是她和杨谋一起从宜家挑选来的。卧室里到处布置着双喜字,粉色的背景下有各种小摆设,大多是男孩女孩接吻的陶瓷——这是她的dòng房。
傍晚,唐小甜和新郎杨谋走上了红地毯,在无数礼花中喝了jiāo杯酒互换了戒指。然后是备受煎熬的敬酒敬烟,杨谋被他们折腾得不行了,到十一点便吐得一塌糊涂不省人事。大家只能送他们回家,连闹新房的程序都免了。
唐小甜把新郎服侍上chuáng,看着他酒醉不醒。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双方父母也都识相的各回各家了。这是六十万首付买下的房子,当然父母也各出了一半。剩下的八十万贷款,需要三十年才能还清,下半辈子为银行打工了。
她轻轻抹了抹眼泪,心中应该被幸福充盈,为什么会流眼泪呢?
虽然,新婚之夜的新郎宿醉不醒,但她并没有太大在意。因为明天一早,他们就会赶去浦东机场,去泰国开始làng漫的旅行——这会是一个完美的蜜月,尽管花费不菲。
但新郎到哪去了?
双人chuáng上只剩她一个人,原本醉倒的杨谋已无影无踪。
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发现客厅里有微光闪烁。所有的灯都没打开,唯一亮着的是电视屏幕。新郎杨谋坐在沙发上,电视机的荧光she到他脸上,竟隐隐有些狰狞可怖。
唐小甜坐到他身边,关切地问:“你怎么了?胃里还难受吗?”
但杨谋没回答她,聋了一样继续看着屏幕。
他在看什么?
DVD正在工作——屏幕上是一片茂密的丛林,画面模糊而晃动,看得让人脑袋发晕。镜头深入到一片村落,人们脸上涂抹油彩,显然是东南亚某个土著部落。肤色介于亚洲人和非洲人之间,几乎衣不蔽体,围着火堆在跳什么舞蹈。
她从没看过这些内容,惊讶地抓着新郎:“这是什么啊?”
“一部纪录片!”杨谋盯着屏幕,光影在他脸上刻下烙印,“二十年前,有个英国摄制组,深入泰国与缅甸边境的原始部落拍摄。传说那是古老的猎头族,还保留着吃人ròu的习俗。”
“食人族?”
唐小甜的脸变得煞白,屏幕里有一口沸腾的大锅,不知在煮什么ròu?旁边被捆绑的女子正拼命挣扎,猎头部落的长老拿着láng牙棒,对女子念出一段奇怪的咒语。
然后,画面对准长老的脸,láng牙棒高高举起并砸下——
接下来的镜头让唐小甜几乎昏厥,而杨谋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画面又转到部落民脸上,他们用木勺舀起大锅里的ròu,津津有味地享受大餐。
突然,电视机变成了黑屏。
唐小甜握着遥控器,睁大恐惧的双眼,盯着新郎问:“你怎么了?是不是酒醉得难受?想看这些画面刺激自己醒过来?”
但杨谋一把夺过遥控器,电视机又亮了起来,纪录片画面还在继续。
这就是唐小甜和杨谋的dòng房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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