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将甲片放回到口袋中,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在放某一样宝贝。
他们关掉了手电,万一最后一节电池用光的话,永恒的黑暗将囚禁他们直到末日审判。
“也许,我是命运中注定要来到这里的。”
顶顶在黑暗中轻声地说,似乎忘记了地下罗刹战士们的骸骨。
“为什么?”
“因为——”她又猛摇了摇头,那种可怕的晕眩感又来了,手里捏紧口袋里的甲片,咬着嘴唇说,“就是因为这枚甲片。”
“它?”
“别再问了,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地狱深处,又一阵yīn冷的风袭来,chuī乱了她鬓角的发丝。
※※※
夕阳彻底没落了,一轮明月挂上榕树稍头。
场景,从一千年前,切回到一千年后。
丛林小径——鳄鱼潭——溪流林荫道——南明城——大本营。
七点钟,探险队归来。
孙子楚、林君如、童建国、玉灵、杨谋、唐小甜,六个人按原路返回,还是童建国开着那辆车子,回到大本营巷口。
疲惫不堪的他们下车时,对面骤然响起一阵骇人的嚎叫。大家慌乱地回过头来,在昏huáng的路灯下,一条巨大的láng狗映入眼帘。
又是它!
曾经与小枝在一起的那条láng狗,也攻击并追赶过他们。童建国对它分外眼红,想必láng狗也认得他的脸,因为他用枪对准过láng狗的眼睛。
它蹲在马路对面,对他们虎视眈眈,雄壮的身体在黑影中忽隐忽现,láng眼映着天上凄凉冷月,如山dòng深处的野shòu。
“也许,它整个下午都守在这里,准备救出楼上的小枝?”孙子楚倒吸一口凉气,嘴角颤抖着说,“快点上楼!”
随着他一声大喝,其余人也紧跟着他冲向住宅楼。而蹲在马路对面的láng狗,也得到了进攻信号,撒开四条腿冲了过来。
转眼间大家都跑进了楼道,只剩童建国还站在原地发呆,杨谋只得又折返了回来,拽着他的胳膊往回跑。
六人喘着粗气跑上二楼,孙子楚用力砸着房门,楼下已响起láng狗的嚎声。
厉书茫然地打开门,他们争先恐后地拥了进去,几乎把厉书压倒在地板上。随即童建国紧紧关上房门。
还没等倒地的人爬起来,门外便响起一阵凶猛的犬吠,接着狗爪已重重地打在了门上。
“砰!砰!”,同时又是“嚷!嚷!”的嚎叫,瞬间响彻黑夜的楼道,也让屋里的人们不寒而栗。
探险队归来却来不及喘气,留守的人们也被他们吓到了。láng狗与他们只有一门之隔,吠声与拍打声让房门不断颤抖,眼看门锁就要被它打坏了!
厉书艰难地爬起来,与童建国、杨谋等人一起合力,将电视机柜挪到门后,死死地把房门顶住,就像古时候守卫城门的战斗。
女人们都花容失色,纷纷躲进里面的卧室,男人们则聚拢在门后,用力地顶住电视机柜,好像门外根本不是一条狗,而是力大无穷的非洲狮。
孙子楚回头看着书房,正好撞到小枝的目光。其他女人们都惶恐不安,惟有她面无惧色地靠在门框上。这个二十岁美丽女子,低垂眼帘略带慵懒,嘴角微微上撇,右脚抬起踩着身后的墙壁。裙摆间的纤瘦小腿,在灯光下白得耀眼,整个身体玲珑剔透,摆着POSE等待摄影师按动快门。不再是初见时清纯无暇的少女,更像目光有毒充满诱惑的人间尤物。
而门外那凶猛的野shòu,正是为了这头美丽尤物而来!
他马上冲到小枝跟前,bī迫她退入书房,轻声耳语道:“不要!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尽管,láng狗肯定闻到了她的气味,忠犬救主的一幕难以避免地上演,但没人愿意成为它的牺牲品,也没人愿意把小枝放走。他们只能在门后坚守,一如被困死在这沉睡之城。
“嘘!”
玉灵向大家做了禁声的姿势,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站在原地,只有心跳声依然剧烈。
小枝坐在书房椅子上,孙子楚站在她身后,雕塑般纹丝不动。
死一般的寂静,维持了五分钟。
门外的野shòu也静了下来,吠声的频率越来越低,不再响起骇人的撞门声。
七点半。
外面的楼道没有一丝动静了,杨谋第一个打破沉默:“它走了?”
“不,也许它还潜伏在外面,就等着我们放松警惕开门出来,它非常聪明非常狡猾!”
领教过láng狗智商的童建国,用气声压低了回答。
刚放松下来的人们,又紧张地面面相觑。只有林君如坐倒在厨房,摸着肚子说:“我们都又累又饿了,如果不先吃饭的话,不用等láng狗进来收拾我们,自己就先倒下了吧。”
她说的也有道理,huáng宛然立刻准备起了晚饭,其实早就做好了,只等他们回来吃呢。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橱子柜子等重物顶在门后,这下就算是大象也未必撞得动门了。
随后,大家聚拢在客厅吃午餐,但都不怎么敢吃ròu食,生怕这气味会吸引外面的láng狗。
huáng宛然、钱莫争互相坐得很远,秋秋则坐在伊莲娜身边,童建国和玉灵坐在一起,杨谋再没有力气拍DV了,孙子楚始终监视着小枝。
“我们少了两个人。”厉书忽然轻声说,他放下饭碗皱起眉头,“叶萧和顶顶呢?”
孙子楚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接着,他也不顾门外有没有láng狗偷听,便把下午的所见所闻,全都告诉了留守的人们。
厉书等人听完觉得不可思议,都没心思吃晚餐了。乱七八糟的客厅里,十几个人全都面色凝重,气氛如窗外的黑夜压抑。
沉默痛苦了一天的钱莫争,禁不住喊道:“那该怎么办?叶萧与顶顶,他们是死是活?”
※※※
他们还活着。
叶萧打开关闭了一天的手机,他并不奢望收到信号,只想看看现在是几点。
晚上八点。
大罗刹寺的地下甬道深处,白天与黑夜没有分别,因为这里是地狱。
“你饿了吗?”
黑暗中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几块饼gān塞到叶萧手里。
“啊,哪来的?”
“下午孙子楚给我的,他们带了许多gān粮。”
顶顶还保持着清醒,将一小瓶矿泉水jiāo给叶萧。
他俩已被困了几个小时,四周是甬道冰凉的石壁,身后是无数古代武士的尸骨,还有成堆的铁甲和兵器。
拧开瓶盖轻轻呡了一口,水流穿过叶萧的咽喉,宛如喀斯特的地下暗河。他本能地抓起饼gān,迅速地往嘴里吞咽,在这地底囚笼胜过山珍海味。
为节约仅有的电池,两人都关掉了手电筒。反正也看不到彼此的脸,不用顾及什么吃相。吃完后仰望甬道如无边夜空,连星星也不见一颗,真是适合做坟墓的好地方。
时间在这里已没有意义,今晚就在这过夜吗?叶萧转头看着身边的人,却连个轮廓都看不清,只能闻到顶顶身上淡淡的香气。
他随手摸到一个头骨,不禁戚然道:“我们会不会和这些人一样?”
“困死在这里?几百年后也变成一堆骨头?”
叶萧平静地问道:“会吗?”
她的目光在黑暗中闪烁了片刻,以平静的语气回答:“当然!”
“绝望了?”
“不,每个人都逃不过的,谁不会往生另一个世界呢?就连佛陀也会涅槃,何况我们凡人呢?终究不过一把尘土而已。”
她丝毫都没有害怕,反而放松地枕着墙壁,与叶萧的肩膀互相依靠。
“人生五十年,无有不死灭?”他苦笑着看了看旁边,近得可以与她jiāo换呼吸,“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居然能看得那么开啊。”
“我常念百字明咒,就是我的那首歌,好适合在这里唱啊。”
“别!我怕这里战死的幽灵们,也会被你的歌唱醒过来。”
“你是在夸我还是贬我啊?”
叶萧也笑了起来,这难得的苦中作乐,让他又嚯地站起来:“是在鼓励我们!我可不想死在这。”
他重新打开手电筒,照亮前方亘古的黑暗。在布满盔甲与尸骨的甬道,映出一团昏暗的光晕,似乎隐隐有鬼火闪烁。
“那是什么?”
顶顶也惊得跳了起来,同时打开手电向前照去,光束越过满地的枯骨,qiáng弩之末撞上一团绿色火焰。
幽灵的眼睛?
“跟我来!”
叶萧小心地向前走了几步,她紧紧跟在后面,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把手电关了!”
他以命令式的口气说,随后关掉自己的手电。顶顶的手指犹豫了两秒钟,便漆黑一团了。
黑暗的甬道尽头,只剩下那团绿色的鬼火,幽幽地飘浮跳跃。耳边又一次微微响起,那个声音在对她呢喃,听不清楚是什么语言,抑或是qíng人的窃窃私语?
叶萧却什么都没听到,只觑定那点骇人的幽光,一步步向前踏去,也不顾脚下踩碎的那些骨头。
半分钟后,两人走到“鬼火”跟前,才发现绿光是从骨头里发出的。原来是人骨中的磷质,在较高的温度下发出的光亮。
“奇怪!”顶顶又打开了手电,照着甬道前方说,“都几百年了,怎么还会有磷质呢?”
“这个地方本就不能用常理来解释,否则我们也不会到这来了。”
他跨过脚下的“鬼火”,又往前走了好几步,感到一阵微风袭来。
顶顶额头的发丝微微晃动,她马上就跑到叶萧前面去了,呼吸着前方的空气说:“哪里来的风?”
有风,就有通往外面的口子。
两人赶紧加快脚步,一口气跑出去几十米,感到chuī来的风越来越急,头发几乎被chuī乱了。
qiáng压着兴奋的心,在甬道里跑了五六分钟,手电隐隐照出一个dòng口,yīn冷的夜风呼啸着灌进来。
“就是这了!”
顶顶几乎撞到墙上,甬道最尽头,裂开一个脸盆大小的口子。
这道口子只能容纳成年人的手臂,叶萧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胳膊被裂口割得剧痛,却摸到了自由的空气。
没错,外面就是星空之下,手掌握着清冷月光,晚风送来神秘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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