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7日
整整两天没写日记,我没心情写,似乎有种沉重的阴霾压抑着我们的欢乐。乔纳森依旧没有消息,而露茜的身体越来越差,她母亲离去的日子也屈指可数。我不明白,露茜为什么正在消瘦下去。她吃得好睡得好,并且每天呼吸新鲜空气,然而她玫瑰色的双颊却日渐褪色。她正日益虚弱,憔悴。夜里我听见她的喘气声,仿佛吸不到空气。我总是把我们房间的钥匙系在手腕上,但露茜会起来,在房内走来走去,坐在敞开的窗户旁。昨晚我发现她靠在窗户上,我试着叫醒她,但并未成功。她已经昏过去了。当我终于使她恢复神智时,她柔弱得像水一样。她无声地啜泣着,同时悠长而痛苦地挣扎着呼吸。我问她怎么会来到窗边,她只是摇摇头,径自转过身。我相信她的痛楚绝不是来自别针所造成的伤害。当她躺下睡着时,我观察了她的颈部,那两个小伤口似乎并未愈合,伤口犹在,而且比以前更大,边缘呈现惨白,它们像是白色红心的小点。如果一两天内伤口还没有痊愈的话,我一定要请医生来看看。
律师塞缪尔·比尔林顿父子寄给伦敦佩特森公司卡特先生的信
尊敬的先生:
随信请见“大北方铁路货运”的货物清单,请检收。在金斯克罗斯的货运站收到货物的同时,同样的一份清单亦将送达佩弗利特附近的卡尔法克斯。那座房子现在空着。请检收内附的钥匙,每一把都编了号。
请您将委托运送的五十个箱子储存在那座部分损毁荒芜的建筑内。内附简略的地图上标示“A”的房子,便是建筑物的所在地。贵公司可以很容易地认出那个地点,它正是旧时庄园的古老小教堂。这批货物将于今晚九时三十分送出,明天下午四时三十分时将抵达金斯克罗斯。由于我们的委托人希望货物尽快运达目的地,我们有责任提醒您务必在上述时间准时到达金斯克罗斯,接手将货物传送至其目的地。为避免各种必要手续拖延时间,造成贵部门的额外支出,使贵公司蒙受损失,我们预先附上十英镑支票,请开出收据。如果贵公司额外支
出小于十英镑,请退还多余数目。倘若多于十英镑,我们将在接到您的通知后立刻寄上差额的支票。离开时,请将钥匙留在房子的主厅。主人到时可以用他自己配的钥匙进入主厅。但愿您不要以为我们让你冒这么多的险是有违商业道德的行为。
您最诚信的伙伴塞缪尔·比尔林顿父子敬上
佩特森公司伦敦办事处的卡特寄给怀特白的塞缪尔·比尔林顿父子之信
尊敬的先生:
已收到面额十英镑的支票,随信附上余额,面值为1英镑、17先令9便士的支票,请查收。货物已遵照指示运达,钥匙则放在主厅里的包裹中,一如您的要求。
敬爱您的卡特·佩特森公司敬上
米娜·莫利的日记
8月18日
今天心情愉快,我坐在教堂院子里我最喜欢的座位上写作。露茜好多了,昨晚她整夜都睡得很好,一次也没吵醒我,她双颊上的玫瑰色又重现出来,尽管她还是有些面色苍白,神情倦怠。如果说她有贫血的可能的话,我还比较能理解她脸色苍白的原因,可是她没有贫血。
她现在精神很好,充满生机且活泼愉快。那个病态、沉默的露茜好像完全消失了。她刚刚还提醒我(好像我还需要她的提醒似的),那个夜晚,我就是在这个位子上发现她的。露茜一边用长靴的跟部顽皮地拍打岩石一边说:“我可怜的脚在那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敢说可怜的老史威尔先生一定会告诉我,那是因为我不想吵醒乔治的关系。”
看她兴致这么好,我便问她那天她是否一整夜都在做梦。在她回答之前,她俏皮地蹙了蹙眉,亚瑟——我跟着露茜的习惯这么称呼他——最喜欢她这种表情。说真的,我一点都不奇怪亚瑟会喜欢这样的表情。然后,她神情恍惚,似乎努力想回忆起这件事:“我并不像在做梦,那全都像是真实的,我只想来这里,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害怕某种东西,但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想我那时应该是睡着的,但我记得我走过街道,然后上了桥。我走过桥时还有一条鱼蹦出水面,我还凑上去看它。
“当我走上阶梯时,我听见好多狗在叫,似乎全镇在一刹那间都挤满了狗。之后,我隐隐约约记得有个又黑又长的东西,有着我们那次在夕阳里所见到的红眼睛,那一刻,有一种又甜蜜又痛楚的东西包围着我。然后我好像沉入深不见底的碧波之中,耳边依稀有歌声,就像我听说溺水而死的人可以听见的那种歌,所有的东西都从我身边离开,我的灵魂好像要离开躯体,飘浮在半空中。我记得西面灯塔就在我的下方,之后有一种痛苦挣扎的感觉,好像发生地震了,我便醒来,发现你在摇我。而且我是先看到你在摇我,然后我的身体才有感觉。”
然后她开始笑。对我来说,这件事似乎有些难以理解。我屏息凝神地听她陈述,我并不喜欢这个故事,而且觉得不应该让露茜老是想着这件事,所以我们便改变话题,转而谈论别的事情,此刻,露茜又像往昔一样了。回家的路上,阵阵清新的微风吹得她心旷神怡,她原先苍白的脸上有了玫瑰般的红润色彩,露茜的母亲看到她这个样子,感到非常高兴,于是,一整晚我们都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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