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你知道吗?如果在露茜死前你吻了她的话,或者昨晚你和她拥抱的话,那么等你死后,你就会立刻变成东欧人所称的诺斯费拉图吸血鬼。然后你就会不断制造更多的活死人,使我们这里充满恐怖。这个可怜姑娘的不幸遭遇才刚刚是个开始。而那些孩子被她吸走的血还不是太多,所以不算很糟。但是如果她继续存在,她就会继续吸孩子们的血,这样她就会逐渐控制那些孩子,那些孩子就会归附于她,最后也变成活死人。但是一旦她真的死去,一切就会停止。孩子们喉咙上的小伤口会愈合,他们会重新回到伙伴中间去,忘记过去所
发生的一切。
“但最重要的是,一旦这个活死人真正的死了,那么我们深爱着的可怜露茜的灵魂也就获得了自由。她再也不用在黑夜邪恶地戕害别人,而在白天吸收那些血液进而变得更加卑贱。她应该进入天堂,与其他天使同在。因此,朋友,我们果断的行动是在帮她的灵魂重获自由,是对她的一种赐福。当然,我很乐意去做这件事,但难道这里就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来做吗?假若有人今后在不眠之夜能够这样想:‘是我亲手把她送入了天堂,这双手是最爱她的人的手,也是她亲自挑选的一双手。’这难道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吗?所以请告诉我,我们之中是不是还有比我更好的人选?”
我们都看着亚瑟。亚瑟明白了——我们也都明白了——教授的话是出于无限的善意,是在建议应该由他来把露茜还原成我们原来对她圣洁的回忆。尽管他的手在颤抖,脸像雪一样苍白,但他还是走上前,勇敢地说:“我真正的朋友,我发自肺腑地感谢你,告诉我该如何去做,我不会有丝毫犹豫!”
范·黑尔辛把手放在他肩膀上说:“勇敢的小伙子!只需要一鼓作气就能够完成。这根树桩必须从她的身体穿过去,这听起来很可怕——但不要被此蒙蔽了——这只是片刻的时间,然后你就会体会到比你的痛苦多得多的快乐。从这个墓穴出去之后,你会觉得身轻如燕。不过,你一旦开始了,就不能退缩。你只要记住我们,你真正的朋友,都在你身旁,我们都在这里为你祈祷。”
“接着说,”亚瑟的嗓子有些沙哑,“告诉我该怎么做。”
“用左手拿起那根木桩,然后把尖利的那一端对准她的心脏,右手拿起锤子把木桩锤下去,然后,我们会开始为死者祷告——我来领头念,我带着《圣经》,其他的人则跟着我念——以上帝的名义去敲下这一锤,这样我们所心爱的人就获得了永远的宁静,她身上的活死人就消失了。”
亚瑟拿起了木桩和锤子,自从他下定了决心动手,他的手就连一丝也没有抖过。这时,范·黑尔辛打开了他的《福音书》开始读了起来,昆西和我跟着念。亚瑟把木桩的尖对准了她的心脏,我看到木桩的尖在肉里压出了一道凹痕。随后,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用锤子砸了下去。
棺材里的身体蠕动了一下。接着,一种可怕而狰狞的尖叫从她张开的红嘴中发出来。她的整个身体都疯狂地挣扎和震颤着,她的尖牙咬得格格直响,最后把嘴唇都咬破了,嘴里充满了暗红的泡沫。但亚瑟并没有犹豫,他看起来就像雷神托尔,稳健的手臂一扬一落,随着木桩越插越深,被刺穿的胸膛涌出了鲜血,喷向四周。亚瑟表情坚定,脸上充满神圣的光辉,他的行为鼓舞着我们,我们的祈祷声不断回荡在小小的墓室里。
尸体的挣扎和抖动逐渐微弱起来,她的牙齿还在磨擦作响,脸依然有些抽搐。最后,尸体终于安静了下来,恐怖的任务结束了。
锤子从亚瑟的手中滑落,如果不是我们搀扶的话,他可能就要倒在地上了。大滴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流下来,他呼吸急促,气喘吁吁。这对他来说的确是很大的精神压力,要不是有一种比个人感情更伟大的力量在推动着他的话,他根本不能闯过这一关。
在后来的几分钟里,我们都关注着亚瑟,所以没有去留意棺材里的状况。不过,当我们再次朝棺材里看的时候,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哼出声来。看到我们这样盯着棺材里看,亚瑟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往里看。然后一种喜悦、轻松的表情浮上他的脸庞,将悲哀、恐惧的神色一扫而空。
棺材里面躺着的不再是那个我们所恐惧和憎恶的恶魔了,我们已经把它消灭了,现在展现在眼前的是我们生前熟悉的那个露茜,她脸上浮现出无与伦比的温婉与纯洁。当然我们在这张脸上也看到——就像我们在她生前看到的——关怀、痛苦和憔悴的神色。但是这些表情对我们来说无比亲切,因为这些表情标志着眼前这个人才是我们真正认识的露茜。她的脸上展示出一种圣洁的宁静,就像阳光照耀在这样饱受折磨的脸上。外形只是表面的东西,但是这种安详才是可以永恒持久的象征。
范·黑尔辛走过来,把手搭在了亚瑟的肩膀上,对他说:“现在,我的朋友,可爱的小伙子,可以原谅我了吗?”
亚瑟像触电一样反应过来,他握住老人的手把它们举到自己的唇边,用嘴轻触了一下,说道:“早就原谅您了!上帝保佑你,你找回了我爱人的灵魂,同时给了我安宁。”他把双手搭在教授的肩上,头靠在老人的胸口,无声地哭了起来,我们则默默地站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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