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是故人来(2)
第三家有一个老头子正在草房檐下的土灶烧火。
爷爷,这是猴娃坡吗?
老头子缓缓抬起头,很懵懂的眼神。就是,你有啥事?
我是刘国强的儿子!
老头子还是那一副懵懂的样子。不认识。
以前在这里插过队,刘国强。
那时侯有几个知青在这儿呆过,不认识你爹,记不起了,你妈叫个啥?
李秀兰。
兰兰,知道,知道,你是她娃娃?
就是。
你妈还在我家住过的,噢,想起来了,你爹,原来在四队呢,后来知青少了调过来我们五队的,那时侯还没有你,他们结婚三个月就回城了,你现在都这么大了?爷——呀,这快的!
我赶紧把车停下钻到屋檐下。你还精神,爷爷?
我不是你爷,你把我叫伯呢,你爸那时侯把我叫二哥呢!你咋来了,下这雨,雨这大的!
我撒了谎。我爸叫我来看你们,谁想到路上下雨了。
赶紧进屋,老婆子,这是兰兰家娃。
我进了屋子,却没见老婆子,不,应该叫二婶娘。老头子站在屋檐下朝坡上面喊,贵贵,你女婿来了!然后转身对我解释说,贵贵是咱的队长,他家有衣裳,我家就我和老婆两个,没有你能穿的衣裳,你赶紧到他家去把衣裳换了,看你都湿透了。
那你怎么说什么女婿来了?
嘿嘿,你不知道,你是他家的女婿,你爹你妈原来在这里说下的,答应要有儿子要给他家当女婿,要有女儿要给他家当媳妇,贵贵家一儿一女,那时候他们结婚还没你,你爹妈结婚时就是没有你,贵贵家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子,他儿子的衣裳你能穿!
我一边笑父母当年的荒唐和应景,一边和老头子拉话,也没见老婆子出来,一个中年汉子风风火火闯进来,我女婿在哪里,我女婿在哪里?
热热乎乎在贵贵叔家吃了晚饭,说了很多话,聊了父母回城这些年的际遇,还有我和我上的那个美术学院,贵贵叔一家子都在津津有味地听着,他们老两口,他的大儿子,军军哥,他的女儿云云,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儿子刚刚。我不停的拿眼睛看云云,看她十八九岁的样子,怎么也不象那个比我还要大的媳妇。
贵贵叔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云云,去把你花花姐叫来。又转过头对我说,她还不好意思。
我也不好意思笑了。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
那就是,你妈走的时候都怀上你了,那时侯花花才一岁,还在她妈怀里吃奶呢,今年二十五了,你说的是你城里的算法,你今年应该二十四了。
云云回来了。我姐不来,嫌不好意思。
还嫌不好意思,二十五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们这里哪还有二十五岁的姑娘,恐怕娃娃都要上学了,咱云云前年人家婆家都要哩,就是因为他姐,在前面挡着,一直有人提亲,她都看不上,我知道,她是想着你哩,她是想着城里人哩!
这时候后院传来敲木头的声音。贵婶推了她男人一把。花花生气了。
生啥气呢?你有媳妇了吗?
我实话实说,没有。
贵贵叔沉默了,似乎有些话不能开口。
我看出了他的意思,原先玩笑和好奇的意味完全没有了,看来只要我点头,那个花花就归我了,我很局促,我没有想过和一个山村的女孩有任何瓜葛。
贵贵叔看出我的意思,大笑着说,看把你吓的,你们连面也没见过,我怎么会那么那么糊涂,再说了,你小子是个什么人我还不清楚,我会随随便便把女子给你,你是城里人,花花是山里人,头上都顶得不是一个天。他又悄声说,你来了好,你来了花花心就死了,这女子强得很,要不然,她死了还都惦记着你呢!
我红了脸,尽管知道不怪我,可也觉得辜负了人家。
贵贵叔拍了一下我,我还明白事理,我还能和你爹搞封建,我们当年也是开玩笑呢,两家人好,开玩笑,说着说着就说到这了,开玩笑,开玩笑。
知是故人来(3)
半夜我起来去后院厕所撒尿,看见后院的灯还亮着,一个女孩坐在后院的小屋前看着房檐水,被灯光裁剪成窈窕的样子,见我出来忙把脸扭过去,然后进屋去了,然后关了灯。
这应该就是我的花花吧?
我回家进门见爸爸第一句话,你还说你的名字一说谁都知道,你还没我妈有名气呢,我
提我妈,人家才记起来了。
爸爸很诧异,于是我把在猴娃坡的经历告诉他们,妈妈没听完就瘫在了沙发上。你们也没征求我的意见,就把我给卖了,我差一点都回不来了!
爸爸镇定了一下,阴沉着脸说,你就是差一点回不来了,你知道吗,前年我们一块儿下乡的知青说,那年春天山洪,半夜泥石流冲了猴娃坡,村里人都在睡觉,一个都没留。
我呆若木鸡,嘴半天都合不拢。你们没有给我打电话?
妈妈嘴哆嗦着说,没有。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起贵贵叔那句话——她死了还都惦记着你呢!
第五部分
快到晚上的时候,我感觉有些疲累,坐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过去,在梦中,我似乎看到一双阴冷的眸子,正顺着墙壁象一只尺蠼般令人厌恶的爬行过来,爬到了我的身上,顺着我的衣领爬上了我的身体。我惊叫一声,从梦中被吓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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