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灯泄气了。
就是说,你要不然见那个躺着的,要不然见这个站着的,总之你不能够一起见两个。
他qiáng打jīng神说:'姜chūn红,不说这些了。咱们见一面不容易,一会儿散场我请你吃饭,你赏光吗?'
他现在只想在阳光下看看她的长相。
'好哇。'她慡快地答应了。
恐怖电影还在继续,已进入高cháo,快完了。
李灯的心猛烈地跳动,他竟然十分害怕在明亮的阳光下和这个十几年前的女同学见面。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来,低声说:'喂,是我。那个患者又昏迷了?好,我马上就到!'
她挂了电话之后对李灯说:'对不起,医院有急诊,我得马上赶回去。下次再见吧。'
没等李灯回过神,姜chūn红已经匆匆离去,消失在黑糊糊的电影院里。
眼看就要演完了,她却找个借口就走了,一点尾巴都不留。
李灯只是跟这个女人在黑暗中坐了半个小时而已。
15、那个死了
她刚离去,李灯就离开了电影院,打车飞速来到了姜chūn红家。
他怀疑这个人就是躺在chuáng上的植物人!
他要去看看,她在不在chuáng上。
这次,姜chūn红的父亲在家。
生活的压力太重了,他呈现出未老先衰的迹象,腰佝偻着,头发多数都白了,两只眼睛充满愁苦和乞求的意味。
听说是姜chūn红的小学同学,又是从j市来的,他连连说:'请进,快请进。'
李灯快步进了屋,指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说:'叔叔,我要看看她。'
李灯的神态让姜chūn红的父亲有点不解,他说:'怎么了?'
李灯这时候已经顾不上礼不礼貌了,他径直进了那个房间。
在暗淡的光线里,那个不知是姜chūn红还是姜秋红的女人躺在那里,双目紧闭,脸色灰暗。
姜chūn红的父亲也进来了,他看着李灯。
李灯说:'我想问您一件事。'
'你说。'
'你是不是有两个孩子?'
他愣了愣,说:'是。你怎么知道?'
李灯没有回答,继续问:'一个叫chūn红,一个叫秋红?'
'对。'
李灯看了看那个躺着的女人,突然问:'躺着的这个是chūn红还是秋红?'
'是chūn红。'
一切都是她那个双胞胎妹妹搞的鬼?
李灯皱眉想了想,说:'那个秋红在哪里?'
姜chūn红的父亲叹口气:'她死了,3岁那年就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脑膜炎。'
李灯的脑袋'轰'的一声。
难道是姜秋红的yīn魂?
难道她知道自己小时候曾经陷害过她姐姐?
难道姜chūn红那游dàng在植物身之外的魂儿在冥冥中和她妹妹的魂儿有接触,告诉了她这一切?
难道是姜chūn红的身体借了姜秋红的yīn魂,前来害自己?
难道是姜秋红的yīn魂借了姜chūn红的植物身,前来害自己?
姜chūn红的父亲低头看着姜chūn红,脸上就被悲伤笼罩了。
'这孩子,可怜啊,她从小到大,心地善良,很老实的……'
李灯突然说:'刚才在电影院我见过您的女儿。'
他大骇:'一个去世了,一个变成了植物人,你见的是哪个?'
'我也不知道。她还对我说话了,她说,她是姜chūn红,是脑膜炎科的大夫。她说她妹妹姜秋红变成了植物人。'
李灯一边说眼睛一边看着植物人的反应。
她毫无反应。
姜松林吃惊地说:'有这事?'
李灯说:'我出去慢慢跟你说。'
姜松林看了看chuáng上的女儿,说:'好。'
李灯出了姜chūn红的房间,反身关门时,还瞟了那植物人一眼,她仍像死人般躺着。
但是,他还是感到,虽然这个女人像糙木一样躺着,但是,她眼皮后的两只眼珠在直盯盯地看着他,她的耳朵保持着十足的灵xing,捕捉着任何一点声响,她的思维快速地转动……
外面的光线亮一些。
冷静地想一想,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李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她,还和她聊过天。
既然另一个妹妹死了,那么说明她肯定就是姜chūn红。
她起来了!
李灯坐在沙发上,小声问:'叔叔,刚才您一直在家吗?'
'我一直在啊。'
李灯又疑惑了。
'实话对您说吧,我刚才见的那个人,自称是姜chūn红。我怀疑您女儿起来了。'
姜松林瞪大了眼睛:'不可能!我们侍奉了她这么多年,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她苏醒,可是她根本没有一点迹象可能苏醒!她怎么突然就起来了呢?'
'我没有撒谎。我真的看见了她。'
'既然她已经苏醒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还要伪装呢?'
'现在我也弄不清。'
'难道是秋红的……yīn魂?'
'肯定是姜chūn红。也许,她自己并不清醒,是一种奇特的梦游。只要她真的起来了,不管她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那都是一个奇迹,对于医生治疗她的病,应该是很有用的。'
说到这里,李灯压低了声音:'您夜里要注意观察她的房间,假如有动静,您不要惊动她,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行为。然后,告诉医生。最好也告诉我,我可能对弄清这件事会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姜松林想了想说:'好吧。'
离开时,李灯低声说:'我可以带走一张姜chūn红的照片吗?'
'当然可以。'姜松林取出一本影集,递给李灯:'你挑吧。'
李灯翻了翻,挑了一张姜chūn红的单人近照。
姜松林送李灯出了门,李灯从口袋里掏出300元钱,塞给姜松林:'你们是生活太苦了。这点钱你们先拿着,以后如果有什么难处,尽管对我说,我会尽力的。'
姜松林没有太推脱,把钱收下了:'谢谢你。'
'守两夜,您一定会发现问题,我想。'李灯低低地说。
姜松林听话地点点头。
16、面对面
李灯回到了j市,顺利地jiāo了稿。几天内,他可以轻松一下了。
他突然想起要去看看小错。
这一年多来,他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却没有人接听。他不知道她现在病qíng怎么样了。
这天的天气很好,李灯坐车回了老家酱坊市。
他来到了小错家。
小错家大门紧闭。李灯有一个直觉——这房子好久没有人住了。
他回到家,翻到了小错表叔的电话号码,就向他打听小错的qíng况。
'小错被送到jīng神病医院,已经一年多了。'小错的表叔说。
李灯立即赶到郊区的jīng神病医院。
他见到了小错。这时候是huáng昏,医院的高墙外是一望无际的庄稼,有蝈蝈在叫。
小错似乎变得很开朗,她被医生带过来,远远地就跟李灯热qíng地打招呼:'嗨,关廉!好久没见啦!'
医生把她牵到李灯对面的椅子前,她坐下来。
她的头发梳得很整齐,而且变得又白又胖。李灯觉得,她的病似乎好了。
'瘦了。'她笑吟吟地说。
'真对不起,最近一直在外地采访,没来看你。'
'没事儿,我在这里挺好的。你怎么样?'
'混呗。'
来之前,李灯的心里有点压抑,现在,他见小错的jīng神面貌很好,心里亮堂多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姜chūn红的照片,递给她,问:'小错,你看看,你见过这个人没有?'
李灯怀疑小错的疯也跟姜chūn红有关系。
他大胆地猜测,这么多年来,姜chūn红的复仇之心越烧越烈,她一直发疯地寻找自己,十几年,千万里,她最终要把自己害死,要把跟自己有关的一切人都害死。
她眼睛喷出的火已经不是愤怒的红色,时间久远,那火已经变成了yīn冷的蓝色,却可以融化、销毁一切。
她像命一样,一直跟在李灯身后,她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包括他在网上认识了小错,她甚至能感觉出他对这个女孩有点爱意,立即就开始害她……
小错看了看照片,立即说:'是她?我认识!'
'你在哪里见过她?'李灯的眼睛立即she出光来。
'jīng神病医院。'
'jīng神病医院?'
'是啊。本来我不愿意去那种地方,可是,我有一个朋友,他得jīng神病了,我去看望他。'
'你朋友叫什么?'
'叫关廉。唉,挺不错的一个人,说疯就疯了,可怜啊。'
李灯明白了——她的病根本没好。他一直认为,一个人得了jīng神病,最好别送到jīng神病医院,jiāo叉传染,那样往往会越来越糟。
最容易得jīng神病的地方就是jīng神病医院。
'你和关廉怎么认识的?'
'我在网上等一个猩猩,他却来了……'
'猩猩?'
小错突然鬼祟起来,左右看看,低声说:'我告诉你啊,这个世界很危险,你千万要小心。我看见了那么多猩猩,像老鼠一样多!你不要只看眼前,它们随时都可能出现在你背后……'然后,她敏感地问:'我疯了吗?'
李灯摇摇头,说:'不,没有。'
她似乎放心了。
接着,她说:'最近,我学了两首新歌,我给你唱吧。'
'好哇。'
她就唱起来,是两首很俗的流行歌,什么常回家看看之类。她看着李灯轻轻地唱,眼神里充满了笑意。
夕阳光she进来,很温柔。
她唱完歌,李灯轻轻说:'小错,我得走了。'
她突然不笑了,好像受惊了一样抖了一下,然后一把抓住李灯的手,抓的是那样紧,李灯感到她的手冰凉。
她的眼泪流下来,显得很无助:'你带我走!你可别丢下我啊!'
李灯无语。
'求求你,别把我丢在这里,你要带我走啊!'
医生过来,qiáng行把她拉走。
她绝望地看着李灯,喊着:'救我啊……'那叫声在寂静的医院里显得很凄惶。
离开jīng神病医院,铁大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了。
李灯的心里十分酸楚:假如,她没疯,也许她就是自己的妻子了……
这天,李灯刚刚回到家,他的电话突然响了,是姜松林:'小李,是我,姜chūn红的爸爸!'
'怎么了?'
'她,她确实起chuáng了!'
李灯的心'咯噔'一下,问:'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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