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的主人说过的。'
李灯怎么也想不起他说没说过了。
'你来gān什么?'
'听说你到我老家去看过我,谢谢你啊。'
'我是路过,顺便去看看。'
静默。
石英钟挂在他和她中间的墙上,离12点还有十多分钟。
'你现在在哪里工作?'李灯假装没事一样问,但是他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
'还是给人家当保姆。这一家的工资高一些,但是不供住,我又租了一个房子。这不,我刚gān完活回去。'
她说得很诚恳,但是李灯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他怎么都不会忘记前几个月的8号都发生了什么。
她突然出现,不可能是巧合,不可能。李灯断定那剪纸的人就是她!
'太晚了……'李灯抓紧口袋里的蒙古刀说。
'是啊,太晚了。你别介意啊,我路过这里,就来看看你,平时我很少有时间出来的。12点我就走。'
李灯犹豫了一下,不好再说什么,或者说,不敢再说什么。
时间走得极慢。
柴旦又说:'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
'你的脸色不好。'
'是吗?'
'你要好好保养。你们文字工作者,累脑子呢。'她一边闲闲地说话一边闲闲地看表。
终于到了12点了!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把她的挎包打开,说:'我给你带来了一些剪纸,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李灯的心一沉——终于切入正题了!
她果然拿出一些剪纸,有龙凤,有童男童女,他还看见了纸猩猩。她站起来,把那些剪纸举起,伸向李灯。
她在灯光下直直地看着李灯。
李灯发现她的眼睛已经跟刚才不一样,闪出bī人的光。
'你想gān什么!'李灯后退一步。
柴旦那手仍然伸着,说:'你说我想gān什么?'
李灯继续后退,她继续朝前走,仍然问:'你说,你说我想gān什么!'
她越来越近了!
李灯忽然想起,公共电话里的那个声音就是她!
她突然龇出牙来,那牙跟猩猩的一样,很大很宽很huáng,有两颗大大的犬齿。但是她还在笑,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李灯掏出蒙古刀,发疯地在面前划拉,她并不躲闪,一步步接近他,好像那闪闪的刀锋是手电筒的光。
蒙古刀划到了她的脸,流下血,使她的面目更加狰狞。
但是,她好像根本就没有痛觉,刀子好像划到了胶皮上,她还是笑着走过来……
李灯猛地冲到阳台上,狂叫一声:'救命!——'一头跳了下去。
20、跟踪
李灯没死。
正巧这个楼在改建,有人在楼顶作业,楼当腰拦了一道防护网,他摔在了防护网上,昏了过去。
他跳下去之前,并不知道半空中有防护网。
他被抢救过来后,警察赶到了,了解qíng况。
是啊,一个大男人半夜从6楼摔下,总要有个原因,要么是被人推下来的,要么是自杀,不管怎样,警察都要问清楚。
李灯还真被难住了。
怎么说?
说柴旦要杀自己?
没有啊,她仅仅是半夜来做客,仅仅是时间不太合适而已,而且连qiáng行侵入民宅都算不上,因为是他为她开的门,并没有驱逐她。
另外,她什么都没有gān!
她仅仅是问了几句'你说我gān什么',这怎么都看不出谋杀的迹象来。
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是我不小心摔下去的。'
警察最后只好离开。
李灯又觉得不甘心,就说:'警察,我想告诉你们,前几起凶杀案,好像跟一个陕北女孩有关。'
'她叫什么?哪里人?'警察立即问。
'柴旦。'
'她现在住在哪里?gān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凭什么说跟她有关系?'
'因为,每次凶杀案之前都有剪纸出现在凶杀现场。而那剪纸跟她剪的一模一样。还有,昨天我的房间里也出现了剪纸,都是猩猩。半夜,那个柴旦就来了……我是被她吓的,才跳楼的。'
'她要杀你?'
'没有……'
'那她有什么举动?'
'她要给我一些剪纸……'
一个警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我怎么觉得你在讲聊斋故事呢。'
另一个警察好像有点警觉,他继续问:'她跟前面死的两个人都认识吗?'
'不,不可能认识。但是,那两个人我都认识。'
'如果,你见到这个女孩还能认出来吧?'
'能。'
'假如你见了,立即向我们报告。'他小声说。
'没问题。'
然后,他在李灯的耳边说:'我老妈是市里剪纸协会的,她特别爱结识这方面的人。'
从这天起,李灯在家里睡觉的时候,总是不自主地看窗子。
那剪纸再没有出现。
他开始寻找那个柴旦。
他给市里很多劳务市场打电话询问,都没有这个人。
一天夜里,李灯的闹钟突然响起来,他一骨碌爬起来。
这闹钟已经半年没响了,今天,它怎么突然就响了呢?
他打开chuáng头灯看了看,半夜12点。
他拿起那闹钟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那个犯了错误的小东西继续走动,毫无愧疚之意。
他躺下来之后,再也睡不着了,他睁着冷静的眼睛,聆听着这个好像出现了病毒的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听见窗外有声音,尽管那声音很小,但是他还是听见了。
他轻轻起身,朝窗子望去,竟然看见了一个人影!
借着昏暗的月光,他看见正是那个陕北保姆!
她踩在窗台上,小心翼翼地朝玻璃上贴着什么,就像农村过年的时候孩子朝窗上贴窗花,神态很认真。
她是怎么上来的?
李灯这时候应该给警察打电话,可是,他没有。现在,他觉得这个保姆好像不是人,给警察说了也不会有用的。
那保姆可能不想让他看见她,她在窗子上贴满了纸猩猩,挡住了李灯的视线。这也掩护了李灯,李灯悄悄地出了门,朝楼下跑去。
出于职业的敏感,他出门前还带上了照相机。
他要在大楼下看她怎样在高空表演的。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楼下,看见那保姆还在,她已经收了工,准备下来了。
窗子旁是一个管道,连接每个楼层的空调放置台,使空调排水顺管道流下来。
陕北保姆顺着那个管道滑下来。
李灯觉得,她的动作很丑。不过,她很敏捷,根本不像人的动作。
接着,她朝黑暗的远处快步走去。
李灯的胆子突然大了起来,他悄悄跟踪在她的身后,像个训练有素的特务。
柴旦越走越快,李灯都有点跟不上了,他不但要奔跑着跟上她的脚步,还不能让她发现。
渐渐地,到了野外。
李灯发现她的动作越来越像一个猩猩的动作,她的腰越猫越低,最后,她索xing四腿着地,奔跑起来,那动作就是一个猩猩!
她奔去的方向是郊外的山里。
她是一只猩猩?
李灯目瞪口呆。
或者,她被猩猩给控制了大脑?
一切都是猩猩捣鼓的?
是哪个猩猩?
藩奇?
李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他跟着那个保姆一直来到山里。
远远地,一个影子在山坡上站着。
那影子的身后是一间房子,那房子的窗子黑dòngdòng的,像猩猩的眼睛。
群山黑糊糊,风很大。
李灯看清那个影子是只猩猩!
那个保姆在猩猩面前停下来,她跟它相对而立。
那只猩猩做着莫名其妙的动作,那个保姆跟他一样学。
李灯掩藏在一棵树的后面,严密观察着那个人一样的猩猩,和猩猩一样的人。
他的手里紧紧拿着照相机,他一点点拉进距离,几次都没敢按动快门--只要闪光灯一亮,肯定会打糙惊蛇。
过了好半天,那个保姆终于离开猩猩走了。
李灯没有跟着她,他现在找到根源了!
那只猩猩四处看看,然后它并没有进房子,而是慢腾腾地走进了丛林中。
那房子里是什么?
李灯隐藏了很久,确定那只猩猩不会再回来了,才走过去,轻轻推了一下门板,竟然没关。
他慢慢走进去,轻轻地问:'有人吗?'
里面很暗,一股浓烈的腥味冲进他的鼻子。他隐约看见有简单的家具。
没有人应声。
他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一伸手,摸到了一条毛烘烘的腿,他再朝旁边摸,是毛烘烘的嘴,毛烘烘的手。
他眯着眼仔细看去,房顶,四壁,chuáng,沙发……等等到处都是黑色的毛,到处都是眼睛,到处都是毛烘烘的猩猩!
他踉踉跄跄地爬起来逃出了那房子。
他朝着山下一路飞跑。
阒寂的山路上没有一个人,两面是茂盛的树林,很yīn森,风chuī过,李灯听见各种各样神秘悠远的声响。
21、对话
李灯实在跑不动了,他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前后张望。
身后是一条黑糊糊、空dàngdàng的山路,没一个人影。
他放心地转过头来。
他吓傻了,那个猩猩就站在他的面前!它直直地站立着,还朝他笑着。那绝对不是一只猩猩在笑,而是一个人在笑。
接着它说:'我们一起走好吗?'
它会说话!
它说得字正腔圆,十分清楚!
柬耗,你一直培训猩猩说汉语,其实你一直蒙在鼓里,它们什么都会说!而且,比你说得还标准!
李灯惊惶地说:'不不不!……'
他一边说一边朝后退。
这时候,他听见了汽车的引擎声由远而近,震得地表都微微颤动。
那是一个车队。
汽车的灯光she过来,猩猩似乎受了惊吓,猛地窜到了两边的树林中,转眼就不见了。
李灯摇摇晃晃终于站稳了,他站在路中间,挥手拦那辆车。
打头的车停下了。
李灯说:'救救救命!'
22、逃
李灯奇迹般地回到了市区。
这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他一直给柬耗打电话,他要告诉他这个秘密,他要告诉全世界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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