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他把chuáng头灯打开,那灯光显得很诡秘。
他想打开所有的灯,却似乎没了力气。
他就这样躺在那诡秘的灯光中,闭上眼睛。
明天就要jiāo稿子了,可是,他一篇稿子都没有。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他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在半梦半醒中,忽然,有个声音跳进了他的脑海——那个报告新闻线索的女人……是她!
是她。
这公共电话里的声音正是她,李灯想起来了,是她把他牵到了昌明镇,把他牵到了那个十字路口,把他牵到了那个荒郊野外的孤零零的房子里……李灯的心被恐惧攫紧了。
把这两个声音联系在一起,并没有解决问题。
现在,李灯要搞清楚的是——她是谁?
她的声音如此熟悉,好像在一个很遥远的时空,李灯曾经和她有过什么关系,或者他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或者他是她最紧密的亲人,再或者,他和她就是同一个人……可是,这次,李灯实实在在想不起来了。
李灯把灯一关,在黑暗中把被子蒙在了头上。
去***,管她是谁!
10、预言家的失误次日,李灯忽然想到,应该找预言家谈谈。
即使她是一个jīng神病,他还要刨根问底,看看她那jīng神病的眼睛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那个预言家也许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却被自己忽略了。她说的难道不对吗?
他鬼使神差地按照名片的电话给她打电话,她单位的人说她有一个星期没来上班了,原因不详。
他打她手机,一直没有人接。
李灯觉得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出事了,二是她在躲避他!
李灯想去找她,他非要弄个究竟不可。
没等他出发,她就打来电话了。
她的口气似乎很消沉,她说:“李灯,今天我看见我家窗子上出现了很多剪纸,不知怎么回事。”
李灯蓦然一惊——自从小错疯掉和孟长次死后,他对剪纸更害怕了。
“剪的是什么?”他说。
“看不出来,好像是刺猬。”
“不,那是猩猩。”
“对了,像猩猩。”
“你要小心了。”
“不会有什么事吧?”
“你今天最好不要在家住。”
“有那么严重?”
“听我的!”
“……好吧。”
就在这一天半夜12点,李灯被电话惊醒了。
他爬起来一看显示,竟是预言家的家里电话号码!可是,他接起来,却没有声音。
尽管他没听见喘息声,也没有听见咳嗽声,但是他感到里面有人,他仿佛看见他静静躲在电话那一端,看不清眼睛,只看见一张嘴,那嘴是红色的,还流着血水。
他陡然想起今天是9月8号!
又是这个日子!
李灯感到一种不祥,立即出门朝她赶去。
他来到了赵公街108号,看见那座诡秘的青砖房里闪烁着暗红的光。
他一步步走过去。
那窗子上果然贴着很多剪纸,都是猩猩!
透过窗子,他看见那台电脑竟然打开了,桌面血红,十分瘆人。他好像看见一个人已经四分五裂,千疮百孔,几乎腐烂了,却突然跳起来工作了。
他小心地一步一桩地走进去,看见里面依然空dàngdàng,没有灯,只有电脑屏幕的一点光亮。
他感到一种yīn森之气。扫视了一圈,他吓得目瞪口呆——十万八千里平平地躺在她的地上,她身上的ròu被吃得jīng光,只剩下骷髅。而她的脑袋完好,她瞪大双眼,惊恐定格,直直地看着李灯。
李灯后退几步,撒腿就跑。
他一边跑一边打电话报了警。
11、就是她!
以后的一周,李灯没有上班,他一个个过滤记忆中接触过的每一个人。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四分之一世纪了,和无数的人打过jiāo道,朋友、亲戚、同学、同事,见过一两面的人,三四面的人,五六面的人,七八面的人……把每一个人都回想一遍,这是一个大工程。
最后,他还是没有想起这个熟悉的人是谁。
这天,他翻影集的时候,看到一张小学时的照片,那是六一儿童节他们班到礼堂汇演时留下的纪念。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已经很旧了,都已经发huáng。
李灯的眼睛直了,他的眼睛聚焦在后排左起第二个人。
那张永远拉不近的脸终于以黑白的影像定格了。
是她,是她,是她!……一个学习成绩一直名列榜首的女生,一个说话脸都红的女生,一个担任班级品德课代表的女生,一个所有的老师都经常夸奖的女生!
她的眼睛是那样的单纯,白嫩的小脸蛋含着娇羞……那次,她含恨离开学校,再也没来上学。
直到后来,她家搬到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估计她父母考虑她的自尊心,带她到了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上学……她家搬到哪里,李灯并不知道。而且,过去了这么多年,估计想打听都打听不到了。
姜chūn红留在李灯记忆中最后的样子就是那喷火的眼神,那眼睛要把他生吞活剥。
李灯一下坐在凳子上。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虽然她那时候并不爱说话,但是,李灯深刻地记着她那声音,最近,莫名其妙出现在电话中的人正是她!
她为什么这样gān?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在gān什么?
人海茫茫,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李灯在酱坊市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有姜chūn红的音信,而现在他又漂泊到了几百里之外的j市,他的朋友都不知道他的近况,这个姜chūn红怎么能找到他?
难道,她还对自己怀恨在心?
如果是这样,那太可怕了……假如,有一种仇恨,燃烧了十几年一直没有熄灭,那么,李灯相信,这种仇恨之火已经由怒冲冲的红色变成了yīn森森的蓝色,想起来,就令人齿寒。
又一个猜想跳进李灯的脑海——这么多年,人海茫茫,尘世茫茫,互相没有消息,她是不是死了?
李灯恐慌至极。
目前她在哪里?
李灯慌了,他觉得目前他必须弄清她的方位。
李灯忽然想起,关廉曾经提起过她。他立即拨通了关廉的电话。
“是关廉吗?”
“李灯,你有事吗?”
“你知不知道……关于姜chūn红的消息?”
“你问她gān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不知道。”
“她家有没有什么亲戚在酱坊市?”
“不知道。”
“她爸爸原来在什么单位?问问她爸爸的老同事,估计能知道她家的去向。”
“不知道。”
“我问问当时咱班的同老师,他会知道的。同老师退休了吗?”
“不知道。”
“好吧,我打电话问问。”
李灯又打电话问j市24中,找同老师。
有人告诉他,同老师调到轻工局了。
他给轻工局打电话,轻工局的人告诉他,同老师两年前就辞职了,目前不知道在gān什么。
线索断了。
李灯没有灰心,他又查到几个老同学的电话,给他们分别打电话,终于有一个人知道同老师的消息——同老师现在开酒楼。并且,那个人给了李灯他的手机号。
李灯打通了同老师的手机。
果然是他。
问起当年那个姜chūn红,他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她爸爸当年好像在国棉厂工作。”
“她爸爸叫什么?”
“那就不知道了。”
李灯知道国棉厂的职工很多,很难找到姜chūn红的爸爸,最关键的是,李灯不知道她爸爸叫什么名字。
他把电话打到厂人事部,查找一个1988年调走的一个姓姜的人。
那个人告诉他,有一个,他叫姜松林,调到了j市杨树县化工总厂。
李灯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她竟然离自己很近!
李灯决定,到杨树县化工总厂去,挖根刨底,他一定要找到这个躲在最深处的秘密。
12、转折李灯出发了。
他是坐火车去的。到达杨树县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
他担心下班,立即坐出租车到了化工总厂,寻找姜松林这个人。
厂办公室的人已经夹着包要下班了,他告诉李灯,姜松林下岗了。
李灯问:“你知道他家住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
“我是从j市来找他的,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我一点线索都没有。”
那个人放下包,拿起电话拨到一个车间,找到车间主任,问:“你们车间那个姜松林家住在什么地方?”
电话里的人显然是询问了旁边的人,最后,把地址找到了。
李灯谢了厂办公室的那个人,出来,直接来到姜chūn红家。
姜chūn红家住得很远,李灯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开始出动。
李灯来到姜chūn红家楼前,发现那一片都是老旧的平房,破破烂烂,一看就知道住的都是一些穷人。
空气中弥漫着臭气,不知道是附近的公共厕所散发的,还是路边的垃圾堆散发的。
姜chūn红家住的那个胡同,两边的人家都紧紧闭着门。而姜chūn红家住在最里端。
李灯一步步走上去,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终于,他叩响了大门。
过了好半天,才有一个中年女人把门打开。
“请问,这是姜chūn红的家吗?”
那个女人的脸很憔悴,她敌意地打量了李灯几眼,说:“就是。你是谁?”
李灯说:“我是她小学的同学,特意来看望她。您是她母亲吧?”
“是。”
那女人没有丝毫的欢迎之意,她把门打开,直接朝里走。
李灯跟了进去。
进了门,是一个窄仄的客厅。房子里的灯泡很暗,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李灯就在脏兮兮的沙发上坐下了。
那女人也没有给他倒水,而是坐在小客厅一侧厨房的门口削土豆。
“叔叔没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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