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在哪儿?”她急切地问。
“在街上。”
“你没事吧?”
“我没事……”
“这几天我一直在打你的手机,你一直关着。”
“我发高烧了。”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那天,你是怎么离开那个鬼地方的?”
“说来话长。你怎么样?”
“那天晚上,我差点把命丢了!”
“我听见你叫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打开最后一个衣柜,看见里面站着一个人!”
蒋中天一惊:“男人女人?”
“那个人站在衣服后面,我根本没看清,只看到了两条腿,好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后来呢?”
“我扔了电话就跑出去了。靠山别墅的保安二十四小时巡逻,我一出门就撞上了两个值班的保安,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对他们说明了qíng况,然后把他们领到了家里。他们小心地打开那个衣柜,撩开了衣服,那个人已经不见了。后来,他们又检查了其它几个衣柜,没发现任何东西……”
“你搬进靠山别墅多久了?”
“两个多月吧。”
“我问了几个人,他们怎么都不知道这个地方?”
“别提了。这片别墅刚刚建起来,开发商就因为金融诈骗被抓了,这些房子根本没有卖出几栋,都闲置着。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地方。”
“你现在在那里吗?”
“没有。那天晚上我就离开了,住到了单位宿舍里。”
“你不打算回去了?”
“其实,我一直想把它卖掉。我刚刚住进去,就觉得那房子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开始的时候,我总做噩梦,梦到的qíng节乱七八糟,非常可怕。比如,我经常梦见那个房子突然变得非常狭小,就像一个闷闷的坟墓,我伸手四下摸摸,竟然摸到一个人在我身边躺着……”
“可能是房子太旷了。”
“渐渐地,我就经常失眠了,而且听到楼里有动静。我睡在一楼时,听见二楼有动静;我睡在二楼时,听见一楼有动静。”
“什么动静?”
“好像是有人在拉动衣柜门,打开,关上;再打开,再关上……”
蒋中天突然问:“那个和洪原一起在车祸中丧生的女人查明身份了吗?”
“不知道,也许是个jī。你问这个gān什么?”
“我忽然想起她来。”
“最恐怖的一次是半个月前。那天晚上,我从单位带回一张光碟,是香港拍的电影,叫《làng漫樱花》,郭富城、张柏芝和陈庆祥主演的。回到那个别墅之后,我洗了个澡,然后就把光碟放进了机器,坐在chuáng上裹着被子看。你说,放出来是什么?”
“什么?”
“是送葬的场面!天yīn着,纸钱铺天盖地,像雪花一样。送葬的人排着长长的队伍,都穿着白花花的孝服,缓缓朝前走,哭声惊天动地,撕心裂肺……”
“是不是电影中的场景?”
“根本不是!当时,我赶紧抓起遥控器朝后快进,一直到最后,都是送葬的队伍行进的镜头,没有任何其它qíng节,好像是谁家丧礼的录像。在空旷的野外,他们一直悲腔悲调地嚎哭,一直慢腾腾朝前走,好像要把死者一直送到另一个世界去……”
拾肆:核实(2)
“这事儿真邪……”
“后来,我就很少回到那里住了。”
蒋中天冷不丁说:“文馨,现在我们打开天窗说话——那个男人不经常跟你住在一起吗?”
文馨愣了一下,有些不太自然地说:“他是南方人,一年回来一两次,住两天就走。”
“噢。”竟然蒋中天知道这个事实,但是得到肯定之后,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上次我约你来,一是想见见你,二是想让你陪陪我,因为我害怕。没想到……”
“文馨,等我把手上一些事处理完,一定去陪你。”
“谢谢你……”
挂了电话之后,蒋中天对那个修理工说:“我哪天再来修吧。”
然后,他钻进车里,开走了。
他沿着环城路来到了高丽屯出口,直接朝西开去。
昨晚,他清清楚楚地听见梁三丽在梦中叫出了他的真名。
梁三丽说:“我在写字台的抽屉里看到了你的身份证。我还要问你呢,李作文和蒋中天到底哪个是你的真名?你为什么有两个身份证?你到底是gān什么的?”
蒋中天想了想,说:“我要是不冒充李作文,咱们能认识吗?”
其实,他并不相信梁三丽的解释。他始终觉得这件事有点诡秘。
太阳刚刚有点偏西,很明媚。天上万里无云。
还是那条不算宽阔的柏油路,十分的平坦。
两旁是绿油油的田野,有蜻蜓在灿烂的阳光下忽高忽低地飞。
趁着白天,他要再顺着这条公路走一趟,看看到底有没有那个岔路口。如果有,他还要朝左拐,看看还会不会见到那个不存在的靠山别墅。
他把车开得像要飞起来一样。
开着开着,他的眼睛瞪大了,踩油的脚也下意识地抬了起来——那个岔路口又出现在了前面!
他朝两旁看了看,远处的田野上有几个农夫在劳作,他们没有抬起头来。
不见那个老汉和那群黑羊。
他一点点接近了这个岔路口,朝左边的公路看了看,又朝右边的公路看了看,两条路似乎都没有尽头。
他横下一条心,顺着上次的路线朝左边拐去。
一路上,他始终紧张地盯着路旁,想看看那个土房子会不会再出现。
他先后看到了几个水塘,但是没看到那个土房子。
他纳闷了,难道它消失了?
又朝前开了一阵子,它终于出现了!
恐怖的是,他还看到了那些黑羊,它们围着这座土房子,全部在低着头吃糙。那窗子黑dòngdòng的,像一只被挖了的独眼。
没看见那个老汉。
他加速开过它,朝前飞驰。
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那个“靠山别墅”。
他把车速慢下来,像接近地狱一样慢慢接近了它。
老红色的围墙,老红色的大门。
大门口又是那个长相凶恶的保安站岗。这次他没有敬礼,他愣愣地打量着蒋中天这辆千疮百孔的车,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蒋中天把车开了进去。
他绕来绕去,找到了13号楼。
那尖尖的灰色楼顶像一个古怪的大帽子,重重地压在上面,而楼面像一张苍白的脸。几扇窗子都黑dòngdòng的,显得深不可测。
它死气沉沉地矗立在那里,没有一丝人气。
蒋中天慢慢开着车,围着它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开走了。
他来到大门口,把车停在那个保安的前面,从车窗里探出头,一边观察他的脸一边试探地问:“你到这里工作多久了?”
“两个月零七天。”对方一边说一边打量他这辆坑坑洼洼的车。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保安笑了,似乎是蒋中天的幼稚逗笑了他:“八个,加班长九个。”
蒋中天想了想,突然问:“七河台市是不是有两个靠山别墅?”
“我不清楚。”那个保安淡淡地说。
拾肆:核实(3)
“从市区到这里的公路上不是有个岔路口吗?另外那条路通向哪里?”
保安摇了摇头:“不,从市区到这里只有一条路。”
拾伍:荒坟地(1)
蒋中天返回时,经过那个土房子,发现那些黑羊已经不见了,似乎都钻进了那只黑dòngdòng的独眼里。他不敢再打量它,迅速开了过去。
他又来到了那个岔路口。
保安也说:从市区到这里只有一条路!
当时,蒋中天傻住了,过了一会儿,他又不甘心地问:“你经常在这里巡逻,难道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对头吗?”
那个保安盯着蒋中天的眼睛,冷冷地说:“我只觉得你有些不对头。”
这时候,太阳已经要落山了。
他把车停下来,朝另一条路的尽头望去,一片灰茫茫。
他忽然想:顺着这条公路走下去会走到什么地方呢?
电话响了。
是文馨打来的,她问:“你在哪儿?”
“我在外面,正要回家。”
现在,他不想告诉她自己真实的行踪。
“你在哪儿?”他问她。
“我想到你那里去。”
蒋中天担心梁三丽回来,和她撞在一起,犹豫了一下,他说:“你有事吗?”
“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那好吧,我们约个地方。”
“你那里……有人?”
“没有啊。”
“那我还是去你那里吧,在外面说不方便。”
“好吧,我半个小时就回来。”他硬着头皮说。他想,梁三丽不会回来这么早。
“你的门牌号是多少?”
“A座三单元一层B室。”
“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
蒋中天回到密云公寓时,文馨已经到了,她正在门前等他。
这是他们两年来第一次相见。
文馨穿着黑衣服黑裤子,是那种薄薄的,软软的,下垂感极好的料子。她的脚上却穿着一双白色的皮鞋。
蒋中天一看这身装束就有一种不吉祥的薄命的感觉。
她的面容十分憔悴,好像瘦了许多。她的眼神里比过去多了一种yīn郁的东西,一点不明朗。
蒋中天忽然想起一个词:外客。
在东北,有这样一种迷信的说法:假如谁家有人中了邪,被什么东西附了身,就叫招了“外客”。
蒋中天蓦然意识到,眼前的文馨招了“外客”!
“文馨……”他说。
文馨朝着他笑了笑,然后打量着他的脸,小声说:“你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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