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我开始悄悄地跟踪她。
我是个迟钝的白痴,相信了她所说的一切——最晚十点回家,十一点睡觉。其实,她常在半夜出门,走遍了这座城市的夜店,有时还穿着那身制服。我好几次蹲守在夜店门口,看到她挽着有钱人走出来,去对面的酒店开房……
当时,我就想杀了她。
为什么等待了两年?我是在等待自己的勇气。
现在,我已经杀了七个人,不会害怕再多杀一个了。
一个钟头前,已是凌晨三点,我守在她家门口,看着她醉醺醺地回来。在她打开房门时,我跟在后面冲了进去。没给她任何尖叫的机会,在她回头看清我的脸以前,刀子已扎入了后背心。
她倒在地上剧烈地挣扎,我又扎了第二刀、第三刀……
第七刀。
她再也不动了。
在杀死她的过程中,我没有看她的眼睛,以防自己一下子心软,毕竟我曾经喜欢过这个女人。
不能再把衣服留在这里了,我把身上的血衣都脱下来,塞入随身携带的背包——里面装着一套新衣服,我迅速给自己换上了。
她一个人住在这里,我打开她宽大的衣橱,塞满了各种新衣服,其中一条裙子几分眼熟,那是我陪她在恒隆广场买的——其余的大概都被她丢了吧。
我又打开她的抽屉,看到许多小首饰与化妆品,不少是我闻所未闻的,也不知道是多少男人送的?
为伪装成抢劫杀人的样子,我拿走了大部分值钱的金银首饰,我想这些东西足够买辆车了吧。照例擦去现场指纹,我们分手已经两年,而她的社会关系又如此复杂,警察不会轻易找到我的。
我穿着新衣服离开杀人现场,步行一个小时回家。我注意观察电线杆子上的探头,专捡七拐八弯的小路,以便从警方监控中消失。半路上,我把从她家带出来的值钱的首饰,全部扔到了苏州河里。
其实,我确实缺钱,但销赃会有风险。更重要的是,我嫌这些东西脏,是她用欺骗与卖身换来的。
哎呀,天快要亮了,明早还要上班,再见。
※※※
天,亮了。
该死的,怎么又饿了?离开电脑屏幕,我去厨房泡了一碗方便面,窗外已开始此起彼伏的鸟鸣。
吃着方便面,看着这篇最新的日志——“JACK的星空”QQ空间,距离上篇日志不过二十多个小时。
这说明他杀人的节奏大大加快了,能用马不停蹄来形容。当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段文字,看着他杀死前女友的细节,方便面条就如女人的卷发,快速滑入我的胃中,并未引起丝毫不快,反而让人越发兴奋。
不过,这台电脑屏幕太小了,让我的眼睛不太舒服——这不是我的家,四周的一切都如此陌生,我却还津津有味地享受着女主人的方便面。
再回到“JACK的星空”,我已发现了若gān线索,文中提到“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公司对面的海底捞”,之前日志表明,他公司楼下就有地铁。我迅速在百度上搜索,全市许多家海底捞火锅店中,最符合他描述的在七号线长寿路出口处对面。前面的第四篇日志,提到他常去公司旁边的港式茶餐厅吃午餐,我查到那栋写字楼旁边,确有一家港式茶餐厅,说明两年来他没换过工作地点。而在写字楼的马路对面,也是海底捞同一栋楼上,有家航空公司销售处,正是凌晨的女被害人的工作单位。
我猜这个人大约二十九岁,因为第二篇日志写到了他大学毕业的年份。他的身高是中等偏下,理由是他的前女友“个子跟我几乎同样高”。他很可能在保险公司上班,因为前几篇日志中提到了许多保险专业词汇。
我能推断的信息大致就是这些,但对于寻找一个杀人狂来说,貌似已足够了。
虽然,除了脸色苍白,外形瘦弱,所有日志里并没有任何对于他自己长相描述。
但我脑中已清晰浮现出他的脸。
我缓缓走到卫生间镜子前,隔着一排女用化妆品,看着自己苍白消瘦的脸。
镜子上沾着一串暗红色血迹,尚未完全gān透,有几滴正沿着水龙头往下流淌。
于是,我安静地转回头来,浴缸里躺着一具女人的尸体。
她只剩下骨头了。
三、往事不堪回首
【第九次杀人的经历】
十五岁那年起,我就想要杀了他。
如今,我几乎可以肯定,他们所有人都早已忘了,顶多模糊地记得我当年的外号——杀人犯。
但于我而言,那天的记忆是永远无法被抹去的,就像刻在墓碑上的名字,哪怕用锉刀磨平,也会在背面留下印记。
十四年前,他的名字,已经刻在我的墓碑上了,而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那是初中二年级,他是我的同班同学,块头比我大了两圈,身边总是跟随着一群男生,听他chuī牛,替他打架,为他抄写作业——每个班级里都会有这样一个人,不是吗?
说实话,我看到他们有些害怕,不仅仅是那群家伙,甚至女生都会时不时欺负我。
但我真正感到恐惧的,并不是被人bào打一顿,而是整个班级里没有一个人理睬我。
至于能称得上朋友的同学,在整个中学时代,我算来算去都找不到任何一个。
他们不喜欢跟我说话,而我本来就沉默寡言,每次当他们聚在cao场上说说笑笑,比如男生们最喜欢的足球与NBA,而我也凑过来偷听——他们就会默默地散去,直到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方圆几十米内荒无人烟,似乎成为校园里的一小片沙漠。
同学们,乃至老师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除了我的个子比较瘦小,平时不太会跟人打jiāo道,主要是因为那件事。
那件事……
抱歉,多少年来我不敢想起那件事,每次想到就会头痛yù裂,恨不得立刻找把榔头敲烂自己的脑袋!
对了,我说的“那件事”,并非今晚我要说的那件事。
还是说回到大块头同学,他的老爸在法院工作,因此老师也不敢得罪他,男生们更是以跟在他身边为荣,似乎这样也能混成个律师或检察官,最起码是法警什么的。
突然,有一天他单独找我聊天,说他因为偷看了他爸爸的文件夹,突然对我产生了qiáng烈的同qíng,非但保证将来不再欺负我,还要吸收我进入他们的小圈子。
听起来就像做梦?但我丝毫没怀疑他,因为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一件事。
于是,我度过了中学时代最开心的三天。
在这三天里,尽管有许多男生不qíng愿,但在大块头的gān涉下,没人再敢欺负我了。每次他开始聊最新的杀人案,总把我拉到离他最近的位置。即便这种话题让我异常难受,我还是努力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甚至还为讨好他,专门买万宝路送给他抽——虽然我至今仍然一根烟都没抽过。
然而,幸福破碎得太快了。
那是一节体育课,即将下课时,大块头突然把我关在厕所里,qiáng行剥光我身上所有的衣服——我无力反抗,因为刚跑完一千米,而大块头则假装扭脚没去跑。我浑身赤条条的,被他扔到了女厕所门口——正好一群女生上厕所出来,里头还有我暗恋的一个对象。
我的一切都被她们看到了,包括luǒ露着的下身。随着女生们的尖叫,四周响起一片嘲笑声……
那个瞬间,我真的只想去死……去死……死……死……
后来,我才知道,大块头对我好全是假的,这就是一场恶作剧,也是男生之间的一场赌局。他们在赌我究竟有多“贱”?会不会向老大卑躬屈膝,赌注则是一双限量版的耐克鞋——这场赌博的结果,是大块头输了,虽然没人敢动他,但为了老大的面子,他必须得认赌服输。
为了那双耐克鞋,大块头设计了一场对我的报复。
我蜷缩在女厕所门口大哭,衣服裤子都被抢走了。下课铃声响起,其他班级的同学跑出教室,也看到了我被扒光的模样。
从此,全校上下流传着一种说法——虽然“杀人犯”瘦得像个猴子,但下面那家伙却挺大的。
我有好几天没去上学,最后被老师拖到了学校,我再也不敢正眼看人——我怕看到那种鄙视与嘲笑的目光。
之后的十四年,我几乎从未与人正眼对视过,哪怕是我最喜欢的女子。
那年夏天,我多次藏着刀子来到学校,暗中跟随大块头,想要趁其不备,抽出刀子来捅死他。
可是,他身边永远有其他人,我也没勇气去挑战那些人。
杀人的念头,却始终没从脑海里消失过。
就这样到初中毕业,我和他考入了不同的学校,再也没见过了。
三个月前,我突然接到个电话,竟是初中的一个老同学打来的,说是要搞一次同学聚会,必须要所有人都到场——我想,如果不是这个条件,他们是永远想不到我的。
我在第一时间就拒绝邀请,很简单,我不想再看到那些人,他们大多数都欺负过我,都在女厕所门口看到过我的luǒ体。
其实,我是不想再看到那些人的眼神。
挂断电话,我大哭了一场,直到第二天,却又打回那个电话,接受了同学会的邀请。
因为,我从没忘记过杀人的念头。
当我重新见到大块头,一下子几乎没认出来——这家伙的头发少了,身材比过去臃肿许多,却穿着名牌西装,一副社会jīng英派头。他说话的语气越发成熟,跟每个人都是热络地打招呼——包括我。
真没想到,他居然对我如此热qíng?询问我的工作状况,还要为我提供客户资源。虽然,我依然不敢正眼看任何一个老同学,但我从他们的语气里发现,大家似乎都已完全忘了那件事?忘了曾经在女厕所门口看到被扒光了的我?其中,也有我中学时暗恋过的女孩,如今她已嫁作人妇,成了三岁孩子的妈,拉着几个女同学谈笑风生,对我也客客气气。
是啊,十四年过去了,有谁还记得呢?又有谁还会在乎?当年的欺负与恶作剧,嘲笑与讥讽,不过是他们自己的幼稚罢了。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各有各的事业与生活,所谓同学会,既是为联络感qíng,大概也是为重新组织人脉吧。
大块头嘛,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他忘了欺负过我的事,或者只要谁不提醒,就再也不会想起来。托他法院老爸的福,大块头真的成了律师,专门打经济官司的,工作没几年就自己买了房。再看他跟我说话的样子,仿佛是很要好的朋友,那些年一起追过女孩的死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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