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段子_周德东【完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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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子这才意识到他转向了。

  “小伙子,天这么黑,你gān脆住下,天亮再走吧。”

  “太谢谢您了,老人家!”

  进了屋之后,段子四下看了看。屋里是三套间,一明两暗。明间很大,是老先生的起居室。暗间里有人在吵嘴,唧唧哝哝地听不清楚。

  老人给段子倒了茶,跟他闲聊起来。

  过了会儿,暗间里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一个老太太冲老先生叫喊:“她总是闹着要和我换房间,你也不管管?”

  这时又有一个很年轻的女子的声音传出来,她争辩道:“那本来就是我的屋子!我是大房,你是二房,你就应该住在我外边!”

  “我虽然是二房,可我儿女双全!再说,这房子也是儿女给安排的!”

  段子感到很奇怪,这老头好像有妻有妾!而且,一老一少之间相差几十年,年轻的竟然是大房!

  老先生烦躁地朝那声音挥挥手,然后,对段子说:“你等一下,我处理一下这个事qíng。”

  接着,他去了屋外,过了一会儿,段子听到外面有挖土的声音。

  他好奇地走出去,看见老人正在院子里挖地。他走近一看,吓得呆若木jī———原来,他看见老人从地下挖出两个骨灰盒,嘴里还自言自语地叨咕着:“整天吵得我不得安宁,这回我给你们换过来!”

  他一转身,看见段子,就说:“都是儿女不孝,并骨时,把骨灰盒的顺序放错了。”

  “啊!……”段子大叫一声,落荒而逃。

  回复

  一个晴朗的日子,郎茹接到一封信。

  她看了看信封上的地址,陡然感到脊梁骨发冷。

  这封信是从沙漠中的一个边陲小城寄来的,在那里,郎茹只有一个熟人———林语。

  林语是她大学同学,很帅气,篮球打得棒极了。在大学时,只要他在球场上,郎茹必定是最忠实的观众。

  郎茹是一个腼腆的女孩,还没等她向他表白什么,大学就毕业了。他们都离开了北京,从此天各一方,断了联系。

  三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郎茹听说林语被分回了老家,在那个边陲小城的国际旅行社上班。

  她给他写了一封信,可是,他一直没有回音。

  郎茹以为他可能换工作了,心中不免很失落。她在海南岛,他在内蒙古,天南地北,太遥远了,郎茹不想再qiáng求这个缘分了。

  可是,她又不甘心,几个月后,她突然想再给他打个电话。

  首先,她查询了全国长途电话区号,然后通过那个小城的114,查到了他单位的电话号码。

  是一个中年女人接的电话。

  “请找一下林语。”

  对方似乎惊愕了一下,问:“你是谁?”

  “我是他同学。”

  “他死了。”

  接着,对方告诉郎茹,几个月前的一天,林语下班离开单位的时候,门卫jiāo给他一封从海南岛寄来的信,他一边走一边读,被一辆急驰的轿车撞倒在地……

  郎茹惊呆了。

  不能说林语的死跟她有关系,但是也不能说没关系。

  她木木地放下电话,跌坐在沙发上,似乎听到了一声难听的急刹车,就止于她的耳边。

  那之后,她总是做一个相同的噩梦,梦见她写的那封信变成了一个苍白的纸人,它拽着林语朝一辆迎面开来的轿车撞去……

  那段时间,她被这个噩梦折磨得jīng神恍惚,甚至不敢睡觉,天天夜里看电视,一直到凌晨。

  时间是消解恐惧的良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郎茹渐渐忘掉了这件没头没脑的事。

  有一次,她在中央电视台看到这样一个纪实节目:北京某音像店卖盗版VCD,被管理人员收缴。

  突然,她在围观的人群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林语!那张脸只是在镜头里闪了一下,然后就不见了。

  这是个秘密,估计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发现了这个秘密。

  她的心又一次陷入了黑暗的深渊。她安慰自己:电视里那张一闪而逝的脸不是林语,不过是两个人长得很像而已……

  不久,郎茹意外地得到了一个消息:林语毕业后一直没有离开北京。那个死于车祸的人也叫林语,是重名。

  她一下就激动起来———林语还活着!

  她决定去找他。

  通过几个在北京工作的同学,她终于找到了林语。不久,林语就离开北京,投奔郎茹到了海南岛。

  半年后,两个人举行了海滩婚礼。

  开始,他们时不时就说起内蒙古那个倒霉的林语,说起郎茹给他写的那封莫名其妙的信,说起这件事的离奇……

  时间长了,也就渐渐不再说。

  他们的生活应该说很美满。最近,他们正准备要个小孩。

  算起来,郎茹给那个林语写信已经三年了,没想到,她突然接到了他的回信!这时候,别说郎茹两口子把他淡忘了,估计连他的父母都不再念叨他了。

  这是一个白色的信封。上面的地址写得清清楚楚,就是那个边陲小城,就是那个国际旅行社,就是林语。

  冷意从郎茹的脊梁骨爬遍了她的全身。

  她不知道这个林语个子是高是矮,脸盘是方是圆,生前是善是恶。她对他一无所知,只有一种直觉———她要倒霉了。

  她慢慢离开收发室,一边走出单位的大门一边小心把信拆开,紧张地看起来。

  这封信的格式就很怪:

  郎小姐:

  我和你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给我写信?

  郎小姐:

  你夺走了我的命。

  郎小姐:

  gān脆,咱们jiāo个笔友吧,你要经常给我写信。

  郎小姐:

  我的通信地址是———国际旅行社门前柏油路。

  林语

  郎茹猛地抬起头,发现她已经走到了马路中间,在血红的夕阳中,一辆急驰的轿车迎面冲过来,她双眼一黑,就从这个世界栽进了那个世界……

  那个林语死了后,他的老婆一直没有再嫁。

  她的悲伤渐渐结了冰,一心想报复。

  终于,她按照郎茹那封信上的地址回了这封信。

  后面的事就出乎她的预料了。

  夫妻

  太太出国了,男主人一个人在家。

  这一天是yīn历七月十三。明天,他过生日,31岁生日。

  他打电话叫一个钟点工来收拾房间。

  大约十分钟之后,门铃响了,钟点工来了。她是一个30多岁的女人,面容很憔悴。

  门打开之后,两个人互相望着对方,都愣住了。

  “你看什么?”男主人问。

  “你看什么?”钟点工颤颤地反问。

  “你……是不是觉得我面熟?”

  “是呵。你呢?”

  “我也觉得你面熟!”

  “你是……”

  “我是钟楚良呵!你是……”

  “我是殷红!”

  “殷红……对了,殷红!”男主人愣了片刻,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眼圈就红了:“你是我老婆!”

  “噢……我也想起来了,你是我老公!”

  两个人的声调里都透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突然,男主人想起了什么,慢慢放开了钟点工的手:“……可是,我有太太呵,她出国了。”

  那个钟点工一下也拘谨起来:“是啊,我也有老公,他在市场卖菜……”

  男主人看着她的眼睛,使劲地想:“可是,我为什么觉得你是我老婆呢?”

  “我也觉得你好像是我老公呵。”

  “好像是一个很遥远的梦……”

  “没错儿,就是一个很遥远的梦……”

  钟楚良猛地抖了一下:“我明白了,咱俩上辈子是夫妻!”

  殷红迷茫地看着他,喃喃地说:“上辈子……”

  终于,她把手中的脸盆“哐当”扔在了地上,一下扑到男主人的怀里,男主人也紧紧搂住她,两个人抱头痛哭。

  哭了一会儿,男主人首先止住了。

  他把殷红拉到沙发上,为她擦gān了眼泪。

  “别哭了。我们这辈子都托生了,还碰巧遇到了,还互相都记着,这是缘分哪!别哭了。”

  殷红抽抽搭搭地说:“我不哭了。”

  “来,我们对一对———我们成亲那年,你21,我20,对不对?”

  “对呀。你属蛇,我属龙。”

  “我是一个戏子。”

  “你是唱花鼓戏的。”

  “你爹开药铺,是武汉数一数二的富翁。”

  “你到我家来唱戏,我看上了你,非要和你成亲。”

  “成亲那天,连警署和卫戍司令部都来了人。”

  “晚上,你还跟我开玩笑,说qiáng龙压不过地头蛇……”

  “我头戴礼帽,十字披红。”

  “我穿着绣鞋,蒙着盖头。”

  “我记得拜堂的时候你还掐了我一下。”

  “成亲后,我爹就不让你唱戏了,给了你一个药铺,你当上了掌柜的。”

  “咱家住在日租界,西式洋楼,镂花铁门。”

  “对面是平汉铁道,铁道那面是贫民区。”

  “那条街有一个jì院和一个舞厅,经常可以看到高丽jì女,头发挽在脑后,露出粉白的大脸。还有醉醺醺的日本水兵。”

  “我最爱穿的衣服就是那件盘花高领旗袍,还有白色的毛披肩,金丝绒黑斗篷……”

  “你记得那次失火吧?”

  “那场火是天意。”

  “我看着咱家的药铺被烧得jīng光,腿都站不直了。要不是有你爹,咱们连饭都吃不上了。”

  “那年我26。”

  “你还记得德望吗?”

  “咱家老四?”

  “对呀。”

  “怎么不记得!本来,你给他请的那个星相家说他是壬骑龙背的八字,安邦定国,官至一品,可是……”

  “他死的那天是yīn历十一月二十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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