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来信_蔡骏【完结】(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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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以抵消她的痛苦。

  “真的吗?噩梦真的过去了吗?”

  “水月,我没有骗你。真的一切都过去了,幽灵客栈里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从此不再有噩梦来打扰我们,这里是天涯海角,是我们的伊甸园。”我闭上了眼睛,自我陶醉般地想像着:“你能看到吗?眼前这片美丽的大海,我们就坐在客栈的屋顶上,一大群白色的海鸥围绕着我们,清晨的海风是那样凉慡。在海平线的尽头,太阳正在缓缓升起,你看过海上日出吗?我告诉你那美极了,在初升的阳光下,露珠在你的头发上轻轻地滚动,发出钻石般的反光。然而眼前这一切,都不如你的眼睛迷人,我看着你的眼睛,温柔地揽你入怀中。就这样我们永远在一起,直到地老与天荒。”

  水月的眼睛里闪出了美亮光:“我看到了,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在一起......”

  她反反复复地说着“在一起”,就像在念某种咒语,让我也难以自拔。天哪,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而水月也是一样。

  在子夜时分的幽灵客栈里,我们的身体和灵魂,都被一团火焰剧烈燃烧着。我的眼前一团模糊,只剩下她水一样光滑纯洁的身体——这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理智在瞬间崩溃了。

  水月似乎又回到了梦游的状态,轻轻地呼唤着我的名字。生命之火,已在这死亡之地炽烈地燃烧起来,我们都把今晚当作了一场梦。

  长夜漫漫。

  当我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清晨的光线已经洒到了chuáng上。我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只感到浑身酸痛。瞬间,眼前又浮现起了子夜时分,我和水月——不,理智告诉我这不是梦。

  “水月?水月你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我从chuáng上爬了起来,才发现chuáng边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古装的女人。

  幽灵?

  “天哪!”

  我忍不住叫了一声,从chuáng上滚了下来。

  “周旋,你怎么了?”

  一个磁石般的声音,是水月。

  我大着胆子抬起头,才发现穿着古装的女人就是她。更准确的说,她正穿着那套木匣里的戏服。

  在清晨梦幻般的光线下,乍一看完全认不出水月了,好像眼前真的站着另一个人,从古代穿越时空而来。

  “水月,你怎么穿上戏服了?”

  “对不起,我是从你的木盒子里拿的。我只是穿一下试试而已,你觉得这样子好看吗?”

  我仔细地端详了片刻,真是不可思议,这件绣花女褶就像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还有青色的裙子,飘逸的水袖,甚至裙摆下露出的绣花鞋,完全贴合着她的身体,将她优雅的身段全都活灵灵地衬托了出来。如果脸上再化上一层彩妆,那就完全是舞台上花旦或青衣了。我只能qíng不自禁地赞叹了一声:“美极了。”

  “我上次看到这套戏服的时候,就非常喜欢它了,我觉得我和它之间有一种神秘的缘分。”

  “穿着它有什么感觉?”

  她幽幽地说了出来:“仿佛变成了另一个女人。”

  “水月,把戏服脱下来吧,其实它并不属于我。”

  水月呡着嘴,点了点头。

  然后我走出了房间,让她在房里换衣服。等了足足十分钟,她才打开房门,身上已换成了那件白衣。

  她低着头说:“我已经把戏服全都叠好了,放回到了你的木盒子里。”

  “水月,昨天半夜里——”

  “不要再说了。”她打断了我的话,淡淡地说:“周旋,你不必自责。我只是想说——谢谢你。”

  然后,她就像一只小鹿跳着离开了。

  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现在才清晨五点多钟。正当我准备再在chuáng上躺一会儿时,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我立刻回头叫了一声:“水月?”

  然而,进来的人并不是水月。

  原来是秋云,我立刻尴尬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秋云冷冷地看着我,嘴角露出暧昧的表qíng:“你刚才叫什么?水月?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你有什么事吗?”

  “刚才,我正好路过走廊,看到那个叫水月的女孩,从你的房间里出来,还和你依依惜别的样子,看起来你们是如胶似漆了。在清晨五点钟的时候,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从一位年轻男子的房间里走出来,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既然你全都看到了,又能让我说些什么呢?”

  “你会后悔的。”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就匆匆地离去了。

  一个小时后,我来到楼下大堂里,看到水月和琴然、苏美已经坐在餐桌前吃了起来。她们的心qíng似乎不错,旁若无人地聊着天。我偷偷地注意水月,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忧郁。她们似乎在商量什么事qíng,这件事让她们都感到很愉快。

  匆匆吃完了早餐,我没有和水月说过一句话。然后匆匆地回到楼上,开始给你写信。

  不可思议,只有四个小时,我竟写了这么多字。如果以这个速度,两个星期我就能写一部长篇了。

  很奇怪,现在我心里忐忑不安,今天就写到这里吧。

  此致!

  你的朋友周旋于幽灵客栈

  叶萧是在清晨时分读完这封信的,他的心和周旋一样不安。他把信叠起来放进抽屉,便匆匆地出门了。

  半小时后,叶萧抵达了医院。穿过充满消毒水味道的走廊,他轻轻地打开了那间病房的门。这是一间gān净的单人病房,周旋的父亲正安静地躺在chuáng上。

  昨天那一幕差点把叶萧吓死了,万一周寒cháo没挺过去,他哪还有脸再见周旋呢?周寒cháo被送到医院时,心跳几乎要停止了。抢救了半个多小时,终于使又活了过来。用医生的话来说,就是到地狱门口旅游了一次。

  现在周寒cháo已经脱离危险了,医生说休养几天就能出院了。但叶萧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一说出“幽灵客栈”四个字,周寒cháo就像被电击了一样呢?叶萧决计不再提幽灵客栈了。他在病chuáng边静静地等了十几分钟,直到周旋的父亲缓缓醒来。

  周寒cháo眼睛半睁半闭地看着叶萧:“我还活着吗?”

  “当然,周伯伯。医生又把你给抢救回来了,只要注意休息就没事了。”

  “你是叶萧?周旋的好朋友,我好像记得是你救了我,谢谢你。”

  叶萧一下子感到无地自容:“不,是我给您带来了麻烦。”

  “等一等,让我想一想昨天的事。你是受了周旋的委托来看望我的。我问你周旋在哪里,你告诉我:他在幽灵客栈?”

  “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时候他的神智显得非常清楚,“周旋为什么会在幽灵客栈,他是怎么找到那里的?”

  “这——”

  叶萧停顿了许久,他不能在朋友的父亲面前说谎,但他又害怕会出现昨天的事qíng。犹豫

  再三之后,他还是把自己所知的qíng况都说出来了,特别是把周旋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但周旋从幽灵客栈寄来的那几封信里的内容,则被叶萧隐去了。

  周寒cháo平静地听完了叶萧的讲述,点了点头说:“谢谢你,叶萧。你现在可以走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叶萧离开后,周寒cháo回忆起了昨天最危险时,脑子里掠过的那些东西,人们管这种经历叫“濒死经验”。

  在生与死的一刹那,他看到了大海边的幽灵客栈。

  时间已经过去三十年了,但记忆中的一切,却仿佛还发生在几小时前,清晰地浮现在周寒cháo的眼前,甚至伸手就可以触摸。

  他触摸到了一双柔软的手。

  记忆中的一切都无比真实了起来。在三十多年以前,他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和无数同龄人一样,他从城市来到农村,成为知青中的一员。周寒cháocha队落户的地方,就在K市的西冷镇,那时候还不叫K市西冷镇,正式名称是K县西冷公社。

  他被分到了一个叫荒村的地方,是附近最荒凉的村子。全村就只有他一个知青,在半封闭的环境里,他变得既木讷又忧郁。漫长的五年过去了,周寒cháo已经长到了二十四岁,他觉得自己像个流放的犯人一样,在这荒村中里蹉跎着青chūn。这年夏天,公社里下来一个洪队长,他在海边转了一圈,发现有大片的土地荒废着,于是突发奇想地做出决定,在海边开荒。

  洪队长不是西冷镇人,也不知道这片海岸的种种传说,于是选定荒废了的幽灵客栈作为民工宿舍。村民们对于这个决定非常反感,但洪队长是“上头”来的人,谁都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周寒cháo还清晰地记得,自己第一次走进幽灵客栈的那个huáng昏。他推开那扇摇摇yù坠的大门,进入黑暗的大堂中,身后还有十几个村里的青年,但没有一个人敢进来。周寒cháo独自提着煤油灯,走上漆黑的楼梯,他把外面的人都带了进来,在客栈里颤抖着度过了一夜......

  幽灵来信第八封信

  叶萧:

  但愿你一切都好。

  可是,现在我不好,我非常地不好。我究竟该怎么说呢?昨天上午给你写完信以后,我就匆匆地跑了出去。但我跑到走廊上,就听到一扇门里的吵声,这立刻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听出了一个沉闷的男声是画家高凡,另一个委婉的女声是清芬。我并不是那种偷窥狂,只是依稀听出他们正为某件事而争论。尽管如此,我隐隐感到了清芬和高凡间的暧昧关系,这也许正是清芬痛苦的原因。

  突然,我看到一个人影从门边掠过,原来在yīn影里还藏着一个人。我赶紧追上去,在大堂里抓住了他的肩膀,原来是清芬的儿子小龙。

  但他并不说话,眼睛里she出两道仇恨的目光,这少年的样子让我感到害怕,我轻声地问他:“为什么要逃跑?”

  小龙怔怔地看着我的眼睛:“我发誓他们都不得好死。”

  那声音震住了我,完全不像出自一个少年之口,我抓住他的肩膀说:“小龙,这一切都只是你的妄想,千万不要把它当真。”

  “不,处于妄想中的人,正是你自己。”

  然后他挣脱开了我,跑回了楼上。我长长地吁出了口气,虽然是少年的话,但给我的印象却如此qiáng烈。我摇了摇头,跑出了客栈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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