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个人的故事。”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我,再也说不出什么,傻傻地对他笑了笑,用力挥挥手走向地道出口。
忽然,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年轻的女人。
一个虽然年轻却不漂亮的女人。
你们已经猜到她是谁了吧。
“莫……莫妮卡?”
地道里卷来一真寒冷的风,哆嗦着喊出他的名字,虽然我认定这是个假名字。
“新年好。”
她穿着件厚厚的风衣,像幽灵站在地道彼端,头发放下来任由风出乱。
怎会在这里看到她!大年夜,危险yīn暗的人行地道,完全不该是她来的地方。
难道——她一直跟踪我?
真看得起我啊,现在的我还有被跟踪的价值吗?我苦笑着说:“好久不见。”
“是啊。”她把视线投向我的身后,“刚才,我也一直站在这里,听了他唱的那首歌。”
“原来我们也有共同喜好。”
她的脸上也挂着泪痕,是为那首歌而哭泣,还是为如此落魄的我,还是为她自己?她仰头抑制自己的悲伤:“我第一次听,好悲凉的歌声啊。”
我大胆地来到她面前,伸手替她试去泪水:“是,这也是我的故事。”
“不,是我们的故事。”
“我们?”
这两个字说得有些暧昧,她却勇敢地回答:“是,我们两个,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会再有人来了。”
是啊,我明白她的意思——全世界都抛弃了我,可是她却没有,她是唯一在这里的人。
只有我们两个。
“谢谢你,莫妮卡,亲爱的。”
刹那间,我被感动了,不争气的东西,怎么眼眶里又是湿热感觉?
神啊,救救我吧?我似乎真的有些喜欢她了。
她。
她是莫妮卡。
除夕,午夜12点,新年到!
全世界华人都在团聚庆贺,整个城市的鞭pào和烟火开始疯狂。
她,却站在清冷幽暗的人行地道,这里除了一家子团聚的乞丐,以及孤独的残疾流làng歌手,还有,他。
他,她的他。
一分钟前,他伸手试去了她脸上的泪珠。
他的手那么热,那么滚烫,要融化她冰凉的皮肤,也融化她一路走来的风尘。
是的,她一直在跟踪他。从日本跟踪回中国,又在他家附近徘徊等候。
今夜,她也独自游dàng,选择在他家楼下。果然看到了他——这个形容憔悴的男子,她悄悄跟随在身后,直至荒凉的人行地道。
流làng歌手收起吉他,拄着拐杖走过他们身边,有意不打扰这对男女的相遇。
她看着那一瘸一拐远去的身影,轻声在他耳边说:“你看,你并不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是,我已经得到太多太多,只是无法忍受失去这些而已。”当他颤抖着苦笑时,泪水忍不住涌出来,“其实,这一切本来就不属于我。”
“不,应该属于你。”一报还一报,她也模仿他刚才的动作,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水,“你是男人,男人不需要流眼泪,男人需要勇敢地战斗。”
“你瞧不起我?”
他的表qíng非常惭愧,就像哭鼻子的小男孩被同桌的小女孩嘲笑。
“我是在刺激你。”
她的回答很直白,而他微笑着点头:“感谢你的刺激。”
“听我说,我不希望看到你意气消沉,你仍有机会扭转乾坤。”
“好难啊。”
他看着遥远的地道尽头,一条永无止尽的长路……
“现在的你,又回到当年刚失业的状态,自bào自弃,无所事事,极端自卑!”
他惊讶地后退半步:“你——你怎会知道?”
“因为——”真想说出来啊,但话到嘴边又活生生咽回去,只能狠狠地说:“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不,你绝非普通人,一定调查过我的全部底细——虽然,你自以为对我了如指掌,但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她明白他说的意思,认为即便她调查地再细致,也绝不可能知道——他并非高能而是古英雄这个天大的秘密。
“我知道你的一切!”
这句话让他的脸色微微一笑,保持镇静地试探道:“说来听听,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呢!”
“你真的要知道这个秘密吗?”
她故作神秘地摆了个奇怪的表qíng,仿佛摸着水晶球的吉普赛算命女孩。
“我打赌你一无所知。”
他愚蠢的胸有成竹的表qíng,让她徒然而起兴趣:“赌什么?”
“如果你输了,就永远从我眼前消失。”
“如果我赢了呢?”她聪明地补充一句,“放心,我不会叫你从我眼前消失的。”
“你说吧。”
她在他身边绕了一圈:“如果我赢了,你要亲吻我一下。”
“什么?”他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大概想她知道自己必输无疑,所以在嘴巴上调戏他一下吧,不禁轻声笑道:“好香艳的赌注。”
“愿意吗?”
“好,一言为定。”
看他如此慡快地答应下来,已完全坠入她的陷阱,她便咬着他的耳朵说:“我知道你的秘密——你——不是——高能!”
这句话果真惊得他面色煞白,紧锁的双眉几乎要皱成一团:“我若不是高能,那又是谁?”
“古——英——雄——”
她贴着他的耳朵,一字一顿地将这三个字灌入他的大脑。
“住嘴!”
他严肃地后退两步,充满敌意地注视着她,这表明他已经承认——古英雄!
然而,她说出的这个天大的秘密,并未让他拜倒在她脚下,反而退避三舍敬而远之。
“你认输了?你害怕了?”
他被迫再度靠近她,压低声音紧张地说:“我让你住嘴!”
她露出轻松神qíng:“别担心地道里那些乞丐,他们不会关心你叫什么名字。”
“是谁告诉你的?”
这回又是咬耳朵,她却淡淡地回答:“拜托,你越这么神秘兮兮的,人家反而越会注意你在说什么?”
他慌乱地将她拽到一个yīn暗角落,确保不被其他人看到:“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对不起,你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是不是要图谋不轨?”
“God!”他终于急得吐出真言,“你以为你真是个大美女啊?”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刚才说得那么畅快淋漓,像回到刚和他认识的岁月,却被这句无qíng的话击得粉碎!
但她不会对他示弱的!从前不会,现在也不会!她仰起头无畏地回答:“是,我知道自己长什么样!我不漂亮,也不迷人,一只丑小鸭——然而,古英雄,你呢?你长得也不像你的名字那么有英雄气概,你不过是个出身低微,貌不惊人,学历平平的保险推销员!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你凭什么还以为自己高人一等?”
这番话说得他羞愧难当,真想掘个地dòng钻进去:“对不起!非常对不起!请接受我的道歉!”
而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将压抑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古英雄,在这里并没有谁比谁更值得人去爱。我们都是在命运中随波逐流的人,但我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航线,因为我相信自己绝不逊色于任何人。而你却早已迷失方向,即将撞死在坚硬的暗礁上!但我想我可以帮助你,因为我们都是同一类人。”
差点就说出那段经典台词——“Itisspiritthataddressesyourspirit;justasifbothhadpassedthroughthegrave,andwestoodatGod‘sfeet,equalasweare!”
他恐怕也想到了这段话,嘴里喃喃自语:“简。爱?”
她不安地摇头道:“对不起,我不想让你联想到这个。”
“你说我们都是哪一类人?”
“创造自己命运的人。”
他又一次被她的话触动,悲伤叹息:“我曾以为自己找到了人生使命,现在才明白我根本就是个傻瓜!”
“因为——你的使命不是成为世界的统治者,而是成为人间的拯救者!”
“拯救者?”他低头沉思片刻,嘴里嘟囔出一句英文,“Healtheworld?”
她缓缓地点头,现在是大年初一凌晨,地道外此起彼伏着爆竹声,眼前这个迷途的男子,正逐渐找回自己的路。
“谢谢!”
再次抓住她的手,拉到灯光明亮的角落,让官衔照亮她的眼睛,虽然还是不太漂亮,但他已有了亲她的yù望。
“谢我gān什么?我只是个——不存在的人。”
她想到原来的自己早就死了,不该再有太多的奢望。
“为什么?你为什么来到我的身边?撩乱了我的心,让我那么痛苦,让我想起那个人。”就在他要抱紧他的刹那,他却转身抱着自己的脑袋,“对不起,我一直爱着一个女子。”
“能否告诉我,她的名字?”
她希望听到莫妮卡的名字,但也不排除其他什么女人。因为她离开过他一年,不知道这一年来他有没有爱上过甚至拥有过其他女人。毕竟那一年里他拥有无数财富,从来不会缺乏各种各样的女人。
她都不敢看她的眼睛:“对不起!我不能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那你为何不和她在一起呢?”
“因为,她早已经死去!”
他说的是莫妮卡——近在眼前的女子——这已让她极度满足,就算即刻死去也不可惜。
现在,她可以说出今晚要说的话了。
“古英雄,其实,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告别?”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微笑:“明天,我将飞去美国。”
“又是去美国?”
他一定想起了两年多前,他初次坐上飞往美国的飞机,给莫妮卡打话的qíng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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