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秋波的眼睛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已经几个月没见过的她,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这个我曾喜欢过的女人,显得更加楚楚可怜,就像当年的盲姑娘——为什么她依然那么漂亮?我的莫妮卡却变换了模样?
如果,现在让我在大美女秋波和仇小鸭莫妮卡之间选择,我一定会选择后者。
无论端木全拨是否还爱着慕容云。
记得秋天的佘山之巅,她在我和慕容云之间,选择慕容云离去时,我是那么伤心绝望,好像丢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现在,却感到自己那么天真,时间真的会抹平一切——莫妮卡却是例外。
慕容云也不可能真正爱她,最后的牺牲品只能是可怜的秋波。
“对不起!”她低头浑身趁都,就像做错事的小女孩,“是慕容云带我回来的,他说只有我才能帮助他——他会让我见到各个,然后见到爷爷,从他那里得到一副面具。我也很想见到哥哥和爷爷,就跟着他回到中国,很快见到哥哥。于是,我和哥哥一起来找爷爷。”
“果然,端木良始终是慕容云的人——怪不得老爷子一直不信任他。”
“我和哥哥一起找到了爷爷,说有件重要事qíng和他说——爷爷,我对不起你!”
她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此刻再度落下眼泪。
“你说了什么?”
“我说——”她对我的问话非常害怕,嘴唇都发紫了,“几天前,有人给我注she了一种病毒,将会慢慢吞噬我的身体,最终置人于死命,我还给他看了看我的脖子。”
说罢她解开脖子上的围巾,雪白粉嫩的肌肤表面,有一大块黑色印记,就像肿瘤或血块,看起来非常丑陋可怕。
“天哪,这是什么?”
“其实,只是别人给我化的妆而已。但我说这是病毒发作的现象,二十四小时后就会扩散到全身,那时就算上帝也救不了我的命。只有一种血清可以消灭病毒,而这种血清世界上只剩下几瓶,全都保存在一个秘密的实验室内——被控制在给我注she病毒的人手中。”
“天哪,这种拙劣的谎言,怎能骗得了你爷爷?”
我怀疑端木良的脑子是不是坏了,抑或是看武侠小说太多了?
“哥哥说对方目的是兰陵王面具,只要及时注she血清就能救我的命,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我也觉得爷爷不可能相信,但没想到爷爷说只要可以救我的命,他愿意为我作出一切牺牲。于是,爷爷带着我们离开垃圾场,坐上一辆公共汽车,结果却是坐到终点站又坐了回来。”
“这不是兜圈子吗?”
秋波痛苦地撑着脑袋:“是啊,兜了两个钟头又回到这里,附近一栋破旧的居民楼。爷爷租了其中一间屋子,却从来没有住过,屋里对满各种垃圾。他从那些垃圾里,找出一个铁皮盒子,说兰陵王面具就在里面。但是,他不肯把面具jiāo给哥哥,说要看到他们给我注she救命的血清,并且还要观察我超过三个月,才可以把面具jiāo出去。”
“既然如此,何必还把面具拿出来给端木良看呢?这不是让他明抢吗?”
“没错,哥哥确实这么做了!他从爷爷手中抢过铁盒子,爷爷也被他的行为激怒,两个人就像仇敌打在一起!”
我挥拳击中旁边的硬板纸:“端木晾真诗歌出生,连自己的爷爷都不放过!”
“当时,我也被这场面吓呆了,我知道哥哥做得不对,也帮助爷爷去打她。但是,我是一个女人,爷爷一个老人,加在一起也争不过哥哥。我们围着铁盒子一路抢夺,直到外面的走廊,哥哥居然飞起一脚,把爷爷踹下了楼梯!”
“我要杀了他!”
秋波悲伤地抽泣:“就这样,哥哥抢走了铁盒子,把我和爷爷扔在那里。我吓地大哭起来,发现爷爷已受了重伤。我要把爷爷送去医院,可他说一定要先回这里,因为有盘没下完的棋。这附近根本叫不到出租车,垃圾场倒是非常近,我的力气也只够把爷爷扶到这里。”
“他是在等着和我下棋呢!”我扑到端木老爷子身边,摸摸他的胳膊和腿脚,不知是骨折还是内伤,反正qíng况非常严重,“老爷子,你何苦如此?”
“天数!”老头悲怆地抓着我的手,“来来来,臭小子,我们把这盘棋下完。”
“老爷子,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故意把假的铁盒子拿出来,里面根本没什么兰陵王的面具,是不是?你只是为了试探端木良,看着你的孙子究竟是不是坏人?却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丧心病狂之徒!”
“报应!这是老天给我的报应——蓝衣社的元老们,全都生养了不肖子孙,比如常青、比如南宫……他们的父辈都是我肝胆相照的兄弟,大概我们年轻的时候,于过不少卑鄙的恶事,到老终于有了现世报!我唯一最爱的孙子,他为得到面具,竟然把我踹下楼梯。”
我双手托着老头的后脑勺,让秋波倒杯水端过来,给老头喂下去:“你明知他不是好人,何必要这么试他?”
“因为,他毕竟是我的孙子,我仍希望他没有背叛我出卖我,我却想不到他竟会对我这么做!人为财死,鸟为什亡,儿子可以杀劳资,孙子可以打爷爷,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眼看老头快说不动话了,我急忙扶他起来:“什么都别说了,我送你去医院。”
“等一等!”老头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指了指棋盘方向,“我们的棋还没下完呢!”
“老爷子,我答应你,等你到了医院,只要医生说你可以下棋,我就一定陪你把这盘棋下完!我记住了每颗棋子的位置,绝对不会耍赖的。”
“小子,不许耍赖!”
我掏出手机打了120急救电话,让他们赶快到垃圾场门口。
随后,我和秋波一起把老头抬起来,给他裹上一件厚衣服,艰难地穿过黑夜的垃圾场。
老头的qíng况越来越糟,嘴角冒出了血泡,秋波流着眼泪说:“爷爷,对不起!坚持住!”
忽然,我发现老爷子一路嘟囔着什么。我把头凑到他的最边,听到气若游丝的声音:“小子……你的父亲……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老爷子,你承认我是古英雄了?”
我有些恐惧更有些兴奋,贴着老头的耳朵轻声道,这样旁边的秋波也听不见。
“我快死了……我要……jiāo代后事……必须……把这个秘密……秘密……说出来……你的父亲……从这里往北走……一千米……十字路口……左转五百米……工厂废墟……走进去……大枯树……破庙……藏着古井……下去……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快……快去……”
老头已是弥留之际,言语含糊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些话——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
他还活着——古英雄的父亲!
这段密码似的凌乱语句,却已深深烙印在我心头,即便埋藏尘封一百年,我也不会忘记半个字!
“老爷子,我记住了!”
好不容易将老头抬出垃圾场,他闭着眼睛倒在我身上,要紧话都已jiāo代过了,终于可以安心“上路”,等待死神将自己拖入坟墓。
悄悄看了眼身边的秋波,凄凉月光照到她的脸上,两行泪珠闪着晶莹的光,依然是令人心旌摇dàng的美人儿。我知道她在自责与愧疚,但也不想问她更多——恋爱中的女人,总是会降低智商。尤其遇到慕容云那样的男子,一千多年才出一个的男子,那么神秘那么漂亮那么酷,她无法抗拒他的眼神他的嘴角,这个男子令她疯狂——疯狂的爱,彻底投入的爱,不顾一切的爱,丧失自己的爱……
可怜的秋波!她曾熬过十几年黑暗,孤独坚qiáng的生活下去,保持一颗美丽善良的心;她也曾在电波中倾听许多人的苦闷,用自己的聪明与勇气,告诉别人如何找到生命的意义。
但为了那个男人(可悲的是那个男人真正所爱的人,不是她,而是我)。她却彻底丧失了这一切——甚至不惜用如此拙劣的谎言,妄想欺骗世界上最爱她的爷爷。
她已完全被慕容云控制,沦为一具为虎作伥的行尸走ròu。
对不起,是我害了她!
当初,我不该把她jiāo给慕容云,让她在爱qíng中丧失理智——可是,就算我死不放手,她自己也迟早会逃到深爱的男子身边。
终究是她自己的选择,无论天堂还是地狱。
救护车终于呼啸而至,我和秋波配合抢救人员,一同将老爷子送到车里。
然而,我却吩咐秋波:“请你把老爷子送到医院,好好照顾,在他的身边,一步都不要离开,明天早上我会来看你们。”
秋波茫然地问道:“那你呢?”
“我还要去做另一件重要的事,保重!”
随后,我俯身对端木老爷子耳语道:“我去找我的父亲了!坚持住!等我回来下棋!”
当我要离开救护车之时,老头竟然抓住我的手,他这回光返照般的力量,让我惊讶地转回身来。
老头闭着眼睛,艰难地吐字:“小子……请你……答应我……放我的孙子……一条生路……”
哎,爷爷终究还是饶恕了孙儿,无论这个不肖之孙给了他多大伤害。
“好吧,我答应你!”
老头的手这才松开,秋波紧张地看着我,却得不到我的半句话。
我目送救护车载着秋波和她的爷爷远去,消失在月光下的寒夜荒野。
从这里往北走……一千米……十字路口……左转五百米……工厂废墟……走进去……大枯树……破庙……藏着古井……你的父亲……
老爷子,谢谢你,我永远不会忘记!
城市边缘的垃圾场。
寒夜的风如涨cháo的大海,骚动地涌上发烧,要将整个人吞没,沉入另一个世界的井底——那里有我的父亲,我真正的父亲,我生命的源泉,我的上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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