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气温更加寒冷,极目远眺西北两面,是绵延不断的冰层。在往北不远就是北极圈,将被漫长的极昼或极夜覆盖。
终于,眼前出现一座黑色的影子。
大片雪花模糊我的视线,但那影子越发清晰,直到出现一座孤岛的形状。
冰火岛。
几道烟雾从岛上至高点冒出,大约就是那座别墅的位置。黑色烟雾直冲高天,又迅速被风雪打乱。我低头看了看船舷两侧,海面上不断冒出旗袍,肯定不是鲸鱼等动物造成的。
我疑惑地看了看船长,他却紧张地说:“我只等你一小时,如果你还不回来,那我就掉头开走。”
“好。”
船长是不会多等我哪怕一秒钟的,因为他已拿到了一百万美元,若不能及时上船遍只得听天由命。
距离冰火岛只有数百米了,可以清楚地看见岛上岩石,附近布满危险的暗礁,船长命令放下一艘小艇,由一名船员带我上岛。
一分钟后,小艇载着我抵达岛岸。船员神色有些慌张,挥挥手祝我好运,便又驾着小艇回船上去了。
登陆冰火岛。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里,到处是古怪的岩石,没有一丝一毫绿色。让我奇怪的是,虽然天上风雪大得吓人,眼前飘满鹅毛大雪,但刚落到岛上便即刻融化,看不到任何积雪痕迹。我再看自己的帽子与衣服,却已积了一层厚厚的雪,难道地面比我身上还热吗?向前走了几步,弯腰摸了摸岩石,竟然像热开水般烫手!
这是怎么回事?已接近北极圈的地方,空气如此寒冷,岛上岩石却那么热,怪不得所有的雪都融化了。
小心地走向冰火岛高处,感觉脚底有些发烫,整座孤岛就像在火炉上烤着。被迫顶着风雪快跑起来,飞速穿越整座小岛,回头再看我们那艘穿,依然抛锚在原类的海域,距离岛岸几百米。
终于,来到岛上最高悬崖,冰冷的北大西洋还水,猛烈撞击数十米下的岩石,在飞溅起高高的làng头同时,也冒出烟雾缭绕的水蒸气。几道烟雾从岩石fèng隙钻出来,带来桑拿房的温度,让我满头大汗摘下帽子。我闻到一股呛鼻的气味,就像中国人过年燃放的鞭pào,只能伸手捂住自己的口鼻。
冰火岛已成人间炼狱?
我看到了神秘的别墅,就像当初离开时那样,仿佛巨大凶猛的野shòu,沉睡在悬崖上的烟雾风雪中。
虽然,知道旁边还有道小门,但我依然推开了大门。
我是正大光明应邀而来,何必偷偷摸摸走旁门左道?
进门就是那条秘密通道,这栋建筑修得相当坚固,尽管外面岩石烧得滚烫,里面的地板却是冰凉。正要进入地下,迎面是一扇沉重的实木大门,推开这道价值不菲的古董门,便是慕容云的豪华宫殿。
然而,宫殿门前躺着一个人,胸口正汩汩的流着血。
这是一个男人,一个中年倍美印第安男人。
胸前的伤口飘着火药气味,子弹打中致命的位置。
我认得他。他的名字,不,那是另一个人的名字——阿帕奇。
他快要死了。
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脖子,没想到他却睁开眼来,冷酷的目光依然,仿佛回到肖申克州立监狱,一劈垂死挣扎的荒原láng。
“兄弟,是谁gān的?”
我以男人与男人的方式与即将死去的他对话。
阿帕奇似乎颇为感激地点点头,用生命的最后力气回答:“慕容。”
“为什么?”
“我已经没有价值了。”
又是一个兔死狗烹的例子,我摇着头问:“为什么要替他卖命?”
“因为……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看着他长大?他不是兰陵王吗?不是一千多年前就长大了吗?
“什么?”
“十……十年前……他还是个孩子……我第一次在常青的庄园里……见到他……”说上气不接下气,眼神却是无限留恋,“他那么漂亮……那么聪明……那么纯洁……”
“这么说来,他不是古代人?”
他却不顾我的问题,只管自己诉说,恐怕已知道生命无多:“我……从来都没有名字……或者说……我换过无数个名字……我是一名雇佣兵……直到被常青一直雇佣……在他的庄园……我成为他的老师……”
“你是他的老师?”
“我的……我的课程表是……she击……格斗……yīn谋……杀人……我知道他不是凡人……他是一个超人……有神奇的天赋……他会统治这个世界……没有人能组织他……除了他自己……”
“不,还有我,我一定会组织他的。”
阿帕奇发出最后的苦笑:“我……心甘qíng愿……为他服务……为他杀人……为他组织yīn谋……为他牺牲自己……可是……在他的心里……却只有你……”
“你在嫉妒我?”
“是。”
印第安人说到最后一个字,突然弹起来抓住我的衣领。几乎要掐死我的时候,他的身体却骤然僵硬不动了。
终于死了。
冰火岛。
惊魂未定地放下阿帕奇的尸体,深呼吸了几口气,我轻轻推开那道古董大门。
宫殿仍是上次的陈设,从顶级的波斯地毯到珍惜动物标本,从凡尔赛宫家具到巨大的水晶吊灯,还有路易十四的君王宝座。
宝座上是这座孤岛的主任,也是我的桃园结义好兄弟——慕容云。
他留着乌黑长发,一袭南北朝王族专用的长袍,孤独地坐在宝座之巅,俯视我这个闯入他宫殿的平凡的小人物。
“大哥!”他原本僵硬呆滞的表qíng,看到我就活泼迷人起来,似和煦chūn风拂上脸庞,“你果然准时到达了。”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依然漂亮,依然像个深深的旋涡,将要把我的灵魂吞噬。
“你杀了阿帕奇——我真为他感到遗憾。”
“上次在地下石室,不是大哥吩咐我要杀死他的吗?”
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就像杀死一只小jī。
“他对你如此忠心,你却视他如粪土,我讨厌你这样的冷血动物。”
“人类本身就是冷血动物。”美少年撩起挡在额前的长发,“我请你到岛上来,是想对你说我的故事。”
“你的故事?”
这对本书而言不正是最后的悬念吗?
他微微点头重复道:“是,我的故事。”
“好,我洗耳恭听。”
“对不起,大哥,从前我骗了你。我并不是什么兰陵王,也不是南北朝时代的人,我只是个平凡的年轻人。”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因为我也是个平凡的年轻人。”终于放心地靠近了他,似乎他褪去光环之后,变的像邻家男孩那样可爱,“可惜,我一度真的以为你是古代人。”
他也很高兴我能靠近他,眉目之间更加生动:“1984年,我出生在中国,父母给我起名慕容云。两岁那年,我跟着父母移民到美国。我的父亲诗歌中国留学生,在加州为天空集团工作。不久,我们全家获得美国国籍。但在六岁的时候,我的人生被彻底改变——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也不会遇到大哥你,不知这是我的不幸还是有幸。”
“贤弟,这是你的不幸,却是我三生有幸。”
居然开始同qíng他了!同qíng这个今天必须要被我杀死的人。
“1980年,发生了一桩震惊全美的惨案——我的父亲遭到天空集团裁员,并怀疑我的母亲与他的上司有染。愤怒的父亲决定报复,他把妈妈与自己的上司骗到阿尔斯兰州,在荒漠深处将两人开枪she杀。一年以后,他被送到肖申克州立监狱坐上了电椅。”
“肖申克州立监狱?”
美少年凄惨地苦笑:“是不是个熟悉的地方?我的父亲就死在那里!所以,后来当我假扮狱警阿帕奇,来到肖申克州立监狱,我就感觉到恶劣父亲的幽灵,让我变得yīn险狠毒,从内心深处散发腐烂的气味——可惜,每人可以闻出来。”
“我闻到了!”
“因为,你我天生有缘。”停顿几秒,他继续说起往事,“六岁那年,我的父母双亡,我成为可怜的孤儿,有个男人收养了我,他是常青。”
“常青是你的养父?”
他的目光变得凶狠起来:“是,但我恨他!被常青收养以后,我就丧失了真正的童年。他以严格的训练培养我,却从不送我去学校读书,他亲自教我中文与英文,教我历史的地理数学物理化学……他几乎是个全能教师,包括课堂里学不到的内容——金融知识,权谋之术。当我只有十五岁,常青就qiáng迫我jīng读了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他要把我培养成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一个全知全能的统治者。他请了一名凶残的雇佣兵,训练我的格斗术与she击术,以及种种杀人的yīn谋诡计,让我成为一个冷酷无qíng的人。”
“这个人就是躺在门口的阿帕奇?”
“不要再提他了!”他痛苦地摇着头,“说回常青吧,他早就疯了!他的家里没有女人,只有一群呆若木jī的男仆,我甚至连出门的权利都被剥夺——从六岁到二十岁,我几乎没见过一个异xing,完全被禁锢在他的私家庄园,只有通过私人图书馆的藏书,才知道女人是什么样子——所以,我到今天依然无法对女人感兴趣。”
“太——太不幸了。”
相比在常青囚禁之下长大的慕容云,我能被父亲教育成为一个正常的善良的平凡人,已是人生最大的幸运。
“常青对我的要求极其严格,如果稍微触犯他的规矩,就会遭到毛利nüè待——我经常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然后送到华金山那里去治疗,但所谓‘治疗’却是对我的催眠。华金山总是试图让我相信,我就是历史上真正的兰陵王,我不但具有兰陵王的容貌,更拥有他超越千年的灵魂——所以,兰陵王面具注定将被我所有,也只有这样的美男子,才配得上真正的面具,才能真正接管未来的蓝衣社。”听到这我冒出一身冷汗:“他要把你培养成蓝衣社的接班人?彻底消灭厌恶常青,认为我才是未来的大人物,也只有跟着我才有前途。2008年,夏天,我第一次回到中国,杀死了可恶的华金山。”“等一等!”我的心脏猛跳了一下,“华金山是你杀死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蔡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