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谁是我1+复活夜2+拯救者3_蔡骏【三部曲完结】(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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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良走了以后,老钱探出头来笑着说:“恭喜你啊,高能,终于谈成了一笔生意!”

  这家伙没事就喜欢偷听别人说话,我尴尬地说了声“谢谢”。

  回想端木良眼里泄露的那句话——他怎么知道我是个特别的人?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平庸的窝囊废吗?gān吗还给他那么好的脸色?我也学会装腔作势了?

  我好象戴着面具在生活。

  今天,是侯总的三十六岁生日。

  销售七部的员工下班后都没回家,全被侯总拉去了钱柜唱歌。老钱送了一个大蛋糕祝寿,田露送了一瓶男士香水,还有人送了领带和皮包,最值钱的是一台商务手机。我则把侯总的生日忘了个一gān二净,只能临时抱佛脚在钱柜门外买了束鲜花。

  侯总喜欢唱歌,拉着田露合唱了好几首,从《当爱已成往事》到《深qíng相拥》直到《广岛之恋》。虽说侯总一贯走音,噪音般不堪入耳,却赢得大家的一片喝彩声,只有我始终捂着嘴巴,害怕把晚饭吐出来。

  同事们点了许多红酒,侯总尽兴地喝了不少,给大家许下豪言壮语:年底完成公司销售任务,给每个人发五万到十万年终奖。至于大家最关心的裁员问题,他却避重就轻三缄其口。老钱等人一个劲拍马屁,把侯总chuī得天花乱坠——当然侯总心里一清二楚,他最看不起老钱,最想修理的也是老钱,无奈老钱的资格够老,油滑得像条huáng鳝,总是无从下刀。

  唱到十点多钟,我仍孤坐在角落里不声不响,既不喝酒也不去拍马屁,好象包间里凭空消失了一个人。侯总喷着满嘴酒气说:“高能!你怎么不去唱歌?不给我面子嘛?快点去点几首歌,每个人都必须要唱的哦!”

  犹豫的时候,田露推了我一把,难得温柔地说:“快去点歌,大家都等着你唱呢!”

  终于挪到点歌的屏幕前,醒来后的半年,我还从没唱过卡拉OK。虽然许多歌我都认识,但不知该点哪一首好,便进入歌手点歌的页面,从头到尾翻着歌手的名字,将近最后几页,一个名字跳入眼中——张雨生。

  点开张雨生那些曲目,感觉每一首都那么熟悉,心里涌起一股热流,传遍全身的毛细血管,我点了一首张雨生的《大海》。

  很快轮子到我唱了,随着旋律的开始,同事们用异样的眼神盯着我。我尴尬又紧张,就像第一次走上舞台。当字幕打出“从那遥远海边慢慢消失的你/本来模糊的脸竟然渐渐清晰/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有把它放在心底……”,我自然地唱了出来,契合旋律与节奏,就连音调也如原唱那么高亢清亮。

  完全不是我的声音,平时唱歌绝对没有这么高。唱到高cháo部分,简直不认识自己,完全脱胎换骨了一般,不再畏畏缩缩,也不再含蓄内向。眼前不再是狭小的钱柜包房,而是无数闪光灯下的个唱舞台;观众也不再是侯总老钱田露他们,而是举着各色牌子的亿万狂热粉丝。我忘qíng地举着话筒,随着MTV里的张雨生而高歌,仿佛刹那间灵魂附体。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如果深qíng往事你已不再留恋/就让它随风飘远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悉/就像带走每条河流所有受过的伤/所有流过的泪/我的爱/请全部带走!”

  当我嘹亮的歌声唱向最高音,包房里的人们都已惊呆了,老钱流下长长的哈喇子,田露掉下了她的假睫毛,侯总则把一杯红酒洒在了裤子上。等我唱完大家都沉默了,像看外星人一样盯着我,包房里死一般寂静了半分钟,接着便是bào风骤雨般的掌声。

  “太棒了!”

  “高能,你简直是技惊四座!”

  “快点去报名参加选秀比赛,你肯定能得全国冠军!”

  “张雨生复活,也不过如此嘛!”

  ……

  面对雨点般的赞誉,有些受宠若惊,我不过是无权无势的小职员,没有理由对我拍马屁,显然我震撼到了他们。

  我又点了好几首张雨生的歌:《天天想你》《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心底的中国》《大地的天使》《两个永恒》……

  同事们也都不唱了,赛过免费看演唱会,聚jīng会神地欣赏我唱歌。我像着了魔,这些歌几乎从未听过,拿起话筒却唱得如数家珍。嗓音也配合音乐而变化,似乎天生就适合唱张雨生的歌。等到嗓子几乎唱哑,田露急忙给我倒了一大杯胖大海,“高能,前两年你也和我们出来唱过歌,却从没听你唱过张雨生,是不是最近半年一直偷偷练歌啊?”

  茫然地摇着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仿佛灵魂还停留在另一个世界。

  离开钱柜已经很晚,侯总喝得烂醉只能由老钱开车送他回家。我独自坐上一辆出租车,时间已过了午夜,便关照司机打开电台。

  又是“午夜面具”节目,主持人秋波不动声色地听着别人的倾诉,我将身体蜷缩在后座里,静静地听着她的磁xing声音——“好了,请大家休息一下,如果午夜梦回,也不要乍暖还寒,接下来是张雨生的《口是心非》,因为每个人都有口是心非的时候,但请在今夜敞开你的心。”

  《口是心非》?又是张雨生,我在钱柜刚唱过这首歌,随后听到那熟悉的歌声,宛如我刚才卡拉OK里的录音:“口是心非你深qíng的承诺都随着西风缥渺远走/痴人梦话我钟qíng的倚托就像枯萎凋零的花朵……”

  仔细听真的非常像,与我平时说话的嗓音不同,难道除了可以看透人心,我的声带也有某种超人之处?

  一曲听完百感jiāo集,每天我都口是心非地上班,口是心非地面对周围的人们,口是心非地度过我的人生。

  这是我要的生活吗?

  出租车在午夜飞驰,不相信田露的话——我肯定曾是个张雨生的歌迷,并经常唱他的歌,足以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虽然丧失了全部记忆,张雨生却永远埋藏在我的潜意识深处。

  不是所有的记忆都可以被抹去。

  周二。

  严寒与方小案依然没有任何消息,有人传说他们都已秘密自杀了。

  同事们还在议论昨晚的事,我一下子受欢迎了许多,有人推荐我去参加一项选秀比赛。就连侯总也难得没骂我,大概觉得我给足了他生日的面子。

  午餐后在门口碰到田露,她趁着四下无人把我叫到楼梯间,穿了一套xing感的低胸衣服,散发着诱人的香水气味,靠近我的胸膛说:“昨晚,你真的很棒。”

  她的表qíng和语气让我很紧张,不禁退到墙脚,“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的。”

  “高能,真没想到你还有另一面,本来一直以为你是个猥琐男,对不起。”

  田露暖昧地微微一笑,轻佻地伸出手指划着我的下巴,让我痒痒得难以自持。我急忙往旁边躲了躲,“你……你……想说什么?”

  “我想向你道歉。”她忽然忧郁起来,给人怜惜的错觉,“其实,你也知道侯总是有妇之夫,他不可能为了我离婚的。我和侯总也不过逢场作戏,他在公司对我照应,我在其他方面给他抚慰。除了我以外他还有好多女人,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他,但在这儿又身不由已。”

  然而,不需要看她的眼睛,我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我不是不需要女人,而是不需要再次受伤害,至少我还没有愚蠢和天真到这种程度!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装作木头一样毫无反映,“上次的事我已忘记了。”

  说完匆匆跑开,身后传来她轻声的诅咒:“懦夫。”

  仰头深呼吸了几下,发觉自己开始有些判断能力了,也许能更好地保护我。

  今天照旧不知道gān什么,整个销售部无所事事,不少人趴在电脑前,偷偷追看起点中文网的YY小说。看来美国的经济危机,确实影响到中国许多出口企业,自然也像多米诺骨牌,重重地砸到了我们头上。

  无聊地在网上搜索新闻,却越来越烦躁,qíng不自禁地打开那致命的论坛——兰陵王秘密。

  前几天在杭州没看多久,而且用的是莫妮卡的电脑,许多论坛发言被忽略了。我用新找回的密码登录BBS,使用搜索功能,找到我的最后一条主帖。

  发布时间是2006年10月25日,标题为“兰陵王是魔鬼还是天使”。

  下面是我和一个叫“蓝衣社”的ID,展开的激烈残酷的论战。我高度赞扬兰陵王,自称兰陵王第49代孙,而对方持完全相反的观点,认为兰陵王是一个长着天使面孔的魔鬼。

  这场BBS论战长达十几个小时,从晚上持续到第二天早晨,我和“蓝衣社”不眠不休地战斗。在杭州我只是简略地看了看开头,后面大部分内容都没有看到,现在我得仔细看看,当时我和对方究竟辩论了些什么。

  谈完历史真相问题之后,我的ID——“兰陵王传人”激动地跟帖:“我只在乎兰陵王的悲剧人生,不在乎你如何评价历史!请不要再跟我纠缠这些狗屁理论,反正你我都没有亲眼见过他。史书说兰陵王‘历司州牧、青瀛二州,颇受财货’,也就是他公开受贿的意思,但我认为这是他保护自己的办法,让皇帝认为他并无政治野心,只是个贪财好色之徒罢了。”

  我的记忆里从没有过这些知识,恐怕是出事前临时补课来的。

  蓝衣社的回复是:“你知道兰陵王是怎么死的吗?”

  兰陵王传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中国许多武将的命运,都和兰陵王一样。北齐后主高纬猜忌兰陵王功高震主,甚至拥兵取而代之——这在南北朝很普遍。有一次后主和兰陵王聊起邙山大战说:‘入阵太深,失利悔无所及。’‘兰陵王感动地回答:‘家事亲切,不觉遂然。’这句话在皇帝看来,竟是兰陵王谋反的征兆,国与家都是皇帝的,即便堂兄弟也不能混淆。公元573年,后主高纬给兰陵王送去一杯毒酒。兰陵王悲愤地说:‘我忠以事上,何辜于天,而遭鸩也!’他的妃子说:‘何不求见天颜?’但兰陵王长叹一句:‘天颜何由可见?’说罢饮下毒酒,享年三十岁。”

  蓝衣社:“呵呵,传人,你果然看了不少史书,掉进书袋子了。”

  兰陵王传人:“失去兰陵王这样的将才,北齐自然一蹶不振。他死后仅仅四年,北齐便被北周灭亡,高氏皇族几乎全部被屠杀。只有兰陵王高长恭的一个遗腹子幸存了下来,传递了四十九代——直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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