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传道授业”了半天,无非教我如何油滑处事,这是中年猥琐男的人生哲学。
说到午餐时间,老钱要请我去吃小馄饨——算是昨天我陪他去楼下看洪冰冰的回报。我摇摇头,“不用了,我还有个重要的客户要联络,老钱你先去吃吧。”
等到同事们都去吃饭,周围没有其他人时,我才重新打开旧邮箱,再看一遍2006年我写给美国大老板的英文信。
在邮件箱里仔细搜索一番,没发现任何美国总部来的回信。看来这封邮件只是我的一相qíng愿,也许大老板根本就没看懂,觉得我是个神经病?或者被他的秘书截了下来?
果然,在“已发邮件”的记录里,看到我在2006年10月发出的两封英文邮件,都是发到天空集团董事长的邮箱。而这两封邮件的内容都一样——
尊敬的天空集团全球总裁、董事长先生:
您好,不知您有没有看到我在2006年9月10日发来的邮件?
我急切地盼望您的回信。
谢谢!
高能
看来我始终没有收到过美国的回音,当时我的心qíng极度焦虑,居然接连给大老板发去两封邮件询问。
太天真了!
也活该是我的单纯无知,才会酿成不成功的人生。竟还奢望大老板关照我的工作,就好象一个士兵请求元帅的关照,而且还要跨越整个太平洋!
可是,如果方小案没有说谎,陆海空在美国偶遇大老板时提到过我——而大老板想必也知道我,否则陆海空不会那么疯狂地缠着我。
百思不得其解地关掉邮箱,再没有心qíng吃午餐了。
晚上。
疲倦地回到家里,妈妈发觉我脸色不太好,那是没吃中饭的缘故。但我走到爸爸面前,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他心里的话——“小畜生,竟敢这么看老子,要不是我已经老了,你早被我给打死了!”
我的眼神软了下来,最害怕的人就是父亲,他总是严厉而沉默地坐在那里,很难猜透他心里想什么。虽然我丢失了全部记忆,但可以从妈妈口中证实——我们父子关系一直不太融洽,他从不觉得我是他的骄傲,反而认为我是个没用的东西。
“我有那么可怕吗?”爸爸轻叹了一声,“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但我犹豫半天,才忍不住轻声问道:“爸爸,你知道兰陵王吗?”
不到一秒钟,爸爸就脸色大变,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你——再说一遍?”
“兰……兰……兰……陵……王……”
在父亲不怒自威的目光下,我竟不自觉地有些结巴了。
“不,我不知道。”
不用再看父亲的眼睛,我就知道他在说谎,他百分之百知道兰陵王!我再度大胆地问道:“爸爸,我们家族是不是有一些特别的地方?”
“不,我们是很普通的家庭,从祖上起就很普通,没有人做过官,也没有经过商,世世代代老实本分。”
“那爷爷呢?为什么从不听你提起过爷爷?”
父亲的表qíng又恢复了平静,“你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对他也几乎一点印象都没有,是你的奶奶独自把我养大的。”
“爸爸,我们是不是兰陵王高长恭的后代?”
“什么?”他霍地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问,“你是从哪里听来这种鬼话的?”
“我只想知道答案,是或不是?”
“不是!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兰陵王是谁。”
现在我不在退缩,顶在他面前四目对视,并从他眼睛里读到了他的心里话——
“这个臭小子,怎么会知道兰陵王?是谁告诉他的?傻儿子啊,你绝不能知道,也绝不该知道这个秘密!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的!我几乎已经失去了你一次,不能再一次失去!”
杀身之祸?
我茫然地摇摇头,妈妈着急地冲过来,她快被我们吓死了,害怕父亲举起拳头打我,她说我小时候经常挨打,为此无数次同爸爸吵过架。
父亲一把推开我,转身走回他的卧室,并扔给我一句话:“爸爸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晚饭在压抑的气氛中吃完,一家三口都没有说话,然后我回到了小房间。
心烦意乱地打开电视,却是最近很热播的一个韩剧,整容痕迹明显的女主角,正与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纠缠不清。我茫然地躺倒下来,就这么看了几个钟头,其实一点qíng节都没看进去——我这是怎么了?本来一直认为,沉迷于韩剧的都是些脑残,韩剧的制造者们更是脑残中的脑残,难道我也加入了脑残教的神圣行列?
子夜,我关掉电视,却打开收音机,调到“午夜面具”的频率……
第二天。
突然有人拍拍我的肩膀,将我从糊涂的瞌睡中惊醒,回头却看到老钱猥琐的脸。他诡异地一笑:“别害怕,侯总去总裁办公室开会了。”
“开会?”
心想以侯总的级别,根本不够格去总裁办公室,难道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会议?老钱回到电脑前,大摇大摆地看着股票曲线图,尽管起码已经输掉了半套房子。
这几天我没事就上网查兰陵王的资料,虽然能够找到的资料有限,但我对兰陵王的故事已大为熟悉——至于那传说中的面具,却未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再次登录“兰陵王秘密”的论坛,查看我上次发出的帖子:“我回来了!”
下面是“蓝衣社”的回帖:“不,你不是兰陵王传人。”
我的跟帖:“我是谁,我自己最清楚了!蓝衣社,你又是谁呢?”
现在有了新回复,发帖时间是昨晚十一点,依然是那个“令我不寒而栗的人”——蓝衣社:“对不起,兰陵王传人已经死了。”
这个回帖让我勃然大怒,蓝衣社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何权力说我已死?我高能就是兰陵王的第49代子孙,流着神秘高贵的血液,至少比你yīn暗的ID高贵百倍!
但我不想在论坛里与他纠缠,当初蓝衣社是用站内短信与我联系,并秘密地与我见面,那么我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是,我点开站内短信的功能,给蓝衣社留下了我的MSN,并留言道——
“你愿意和我直接沟通吗?假如你是一个男人的话。”
发完这条站内短信,忽然有了一丝畅快,一定要看看这个蓝衣社的真面目。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原来是太平洋中美医院的华院长,“高能,最近身体怎么样?”
“华院长啊,谢谢你的关心,身体还可以吧。”我在电话里犹豫了一下,“不过,昨天我又短暂地昏迷了。”
“我就估计到你还会晕倒。”华院长有些马后pào,“这几天我们在分析你的qíng况,感觉你身上还有些未知的异常。”
“未知的异常?”
我想到了自己的读心术。
“是,所以你必须还要做进一步的复查,周日有没有时间来我们医院?”
“周日?好的,我会来复查的。”
结束与华院长的电话,我抓了抓后脑勺,觉得脑袋有些晕,尤其qíng绪波动时,不是因为最近工作压力,也与我心底的烦恼无关,更非jīng神上的问题,而是来自身体的深处——难道与我的家族有关?兰陵王传人!
想着想着竟有些尿急,匆忙去上厕所,出来却在门口碰上了莫妮卡。
“高能!”
她瞪大混血的眼睛向我喊道,仿佛是拦路抢劫的qiáng盗,我却低下头从她身边绕过。
“你别走!”莫妮卡有些意外,却依旧紧追不舍,“STOP!”
我却完全当做耳旁风,继续朝公司大门跑去。没想到她竟然跑到了我的前面,狠狠地一把抓住我的衣服领子,警察抓贼似的将我推到墙壁上。
“喂!你gān什么啊?”
我惊愕地叫了起来,脑袋被砸到墙上嗡嗡作响。但面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我又不能以bào力反抗,只能任由她的野蛮蹂躏。
“我最恨临阵逃跑的男人!”
莫妮卡完全不顾旁边有许多人围观,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同事们被她的泼辣震撼住了,也猜不透我和她到底什么关系。
“这就是你们美国人的jiāo流方式吗?”
“不,这是我的jiāo流方式!”
而我近乎窒息地用最后一点力气喊道:“你快掐死我啦!”
“对不起!”她松开抓着我衣领的手,但仍狠狠地说,“高能,请你不要逃。”
我像浮出水面的溺水者,痛苦地剧烈呼吸,许久才说出话:“你……你……不要再说了,我的事qíng,我自己会解决的,谢谢你上次在杭州的帮忙。”
“不,这不仅是你一个人的事qíng。”
在她固执的眼神里,我读到了另一番心里话:“高能!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你真是一块木头!”
“我就是一块木头!”
再一次当着她的面,说出了她心里的话,让她再度惊讶地看着我。
“莫妮卡。”我也不管旁边围观的人了,“因为你的话里有一半是假的,所以在你告诉我全部真相之前,我不想和你说话。”
莫妮卡失望地摇摇头,漂亮的栗色长发全乱了,后退一步说:“对不起,我最近心qíng不好,才会比较bào躁,请原谅我弄疼了你。”
这种话通常是男人对女人说的,我苦笑道:“请尊重我,即便我只是个小小的销售员。”
我绕开面前的莫妮卡,低头往公司前台走去。她在我身后说:“高能,你说我对你说谎,这个我承认。但你知道吗?我们天空集团下属的咨询公司做过一个调查——当今世界上绝大多数城市人,每天说的话里只有三分之一是真话!我们的生活充满着谎言。我在说谎,难道你就没有说谎?我们现在生存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由谎言构成的!”
“谢谢你的告诫。”
我并没有回头,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桌。
夜。
孤独的夜。
感觉脖子还有些疼,白天被莫妮卡勒的,这个半中半洋的女孩真是“蛮女”,出手居然这么狠毒,若再多几十秒钟,恐怕我高能的小命就要断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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