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能早就死了,他是兰陵王的传人。”解开一个秘密之后,就会发现更多更惊人的秘密,“而我以高能的面目活着,那么从前的我又是什么角色?”
“面具。”
她喃喃自语了一声。
“什么?”
“没,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历史上的兰陵王,他不是有一张神奇的面具吗?”
忽然,脑中扫过了在杭州西湖边上,凌晨风雨中的电话亭,发现的那张神秘的字条——“只有你知道兰陵王面具的秘密。”
那个半夜给我打电话的神秘男子,也许知道我的秘密,知道我不过是戴着高能的面具。这意味着即便我不是高能,也不是兰陵王家族的传人,但我仍知道兰陵王面具的秘密?
面具?
“现在的我戴着一张面具,掩盖了我的真实身份,也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使我进入了另一个人的人生。”我站起来看着窗外yīn沉的天空,浓云如一张变化莫测的面具,遮挡了宇宙真实的面目,“兰陵王的面具,也有相同的功能,兰陵王的秘密,也就是我的秘密。”
“你真的没事了?”
我点点头,“不会再做傻事了,我会像保护自己的心那样,保护好这张脸。”
“能出门吗?”莫妮卡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带你去换个发型吧,你现在的发型实在太前卫了,就像嬉皮士。”
我们和妈妈打了招呼,并给我找了一顶帽子,去了附近一家还算可以的美容院。
鉴于前面一半的头发都没了,莫妮卡给我的建议就是——剃光头。
我红着脸被剃光了头发,看着镜子里奇怪的形象,就算高能复活恐怕也不认得自己了。
莫妮卡调皮地摸着我光光的头皮说:“古英雄。”
“什么?”
心跳又迅速加快了,莫妮卡严肃地说:“你真正的名字,那个与高能一起出车祸的人,在医院的资料里不是叫‘古英雄’吗?”
这三个字组成的名字,对我来说既是那么陌生,又如同自己的影子那样熟悉。
“一年零七个月前的重大车祸,肯定会有死者资料的详细记录,我会帮你尽快查到古英雄的真实qíng况——也就是从前的你。”
“好,我的上帝。”我半开玩笑地说,“你无所不能。”
当我开始期待那个真正的自己时,讨厌的手机铃声又响了。
接起电话,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高能?”
我愣了一下,随后冷冷地说:“是我。”
真正的高能早已死于车祸,但我已进入了他的人生,必须以高能的身份,活在这个残酷的现实中。
“我是端木良,还记得我吗?”
“哦,是你啊。”我不耐烦地在电话里说,“对不起,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被公司裁员了,有事可以找老钱。”
“不,最近我公司正好有个重要岗位空缺,我想邀请你过来。”
“请我去上班?”
“是的,如果你已经找到新工作,那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我急忙抓着手机,“不,不,还没有。”
“看来还不算晚,明天上午十点,我等你!”
第十四章我是英雄
我曾经叫高能,但本来叫古英雄,现在叫“1914”。
肖申克州立监狱,C区58号监房,2009年9月19日,下午5点。
对老马科斯说完“我要越狱”,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然后用那布满老茧的温暖大手,紧紧握着我的胳膊,仿佛要将他七十多年来的力量传递给我。
在这里说话不方便,很可能会被摄像头拍下来,狱警也随时可能出现。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回头去写我的小簿子。
现在,我停笔抬头,看着铁窗外的小小天空,再回想一遍那个看起来很完美的计划。
真的很完美吗?
这里是美国西部最贫穷最偏僻的阿尔斯兰州,至今仍然不通高速公路,只有一个国内飞机场,与四条通往邻州的公路。至于我们所处的这座监狱,方圆数百英里之内都荒无人烟,几乎连一点水源都找不到。只有一条通往外界的公路,开车到最近的居民点也要三个小时,徒步则要四天五夜!一路上只会遇到凶残的郊láng,运气不好的话还有剧毒的响尾蛇。
一百多年前,选择把监狱建造在这里的人真是个天才!
也是个魔鬼。
因为那么多年来,有多少冒险越狱的囚犯,就这么死在荒野上,要么饿死与渴死,要么被豺láng吃掉,总之最后都会被秃鹰清理程一具gān净的人体骨架模型。
“HERO,以前我看不起你,现在我想要说的是,你让我感到敬佩,尽管我的年龄可以做你的爷爷了。”
老马科斯从不叫我“1914”,他自己给我起了个绰号:“HERO”,虽然我尚未做出过英雄的行为。
“不,我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肯定不能够活到今天。”
他低声笑了笑说:“与我有什么关系?一个人的死也许不由自己控制,但一个人的生肯定是他自己决定的。”
“有道理!这是你的先知的话吗?”
“不,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先知,甚至包括你。”
“我?”
“这是不能用语言来描述的,需要你用自己的内心去体验。”
“很神秘吗?”
老马科斯又凑近了我说:“对有些人来说神秘到完全不可理喻,但对有些人来说又易如反掌。”
不知道,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低头打开小簿子,继续写我的故事,现在不是高能的故事,而是古英雄的故事——
星期五。
不涉及黑色的,但也不是白色的,而是灰色的。
在被污染的灰色天空下,我的胳膊上仍戴着黑纱,一顶鸭舌帽遮盖了光头。坐地铁来到端木良公司所在大楼的下面,就在东亚金融大厦斜对面。
楼下聚集了许多大街上的路人,起码有一百多个,还有警察维持秩序。大家都吃力的仰着脖子,不知向天上看什么西洋景——难道有飞行表演?闹市区怎么会有飞行表演?不,他们看的是东亚金融大厦,三十八层的大厦楼顶,隐约有个黑影在晃动。
“跳啊!快跳啊!跳得gān净漂亮些!”
有个中年人扯着嗓子嚷起来,许多人跟他起哄“有种就跳下来”,但被警察阻止了。
有人要自杀!
东亚金融大厦楼顶天台,那个摇晃着的小小黑点,似乎随时会从一百多米的高空坠落。
而聚集在地面围观的人们,都渴望观赏这出jīng彩的自杀真人秀,想象那个可怜的人儿冲向大地,在几百人的面前表演粉身碎骨,最后化为一团模糊的血ròu……这比好莱坞大片更刺激的画面,不知能否满足所有看客们的yù望?
他们让我想起鲁迅笔下的中国人。
从大厦里跑出来一张熟悉的面孔,居然手机久违了的老钱。
老油条也看到了我,“高能,你怎么也来看热闹了?”
“没有。”我尴尬地摇摇头,“只是顺便路过而已。”
“你知道吗?楼顶那个人,就是以前销售六部的白展龙。”
“白展龙?”
我记得那个人,三十多岁,工作非常拼命,三个星期前,他与我同时被公司裁员了。
“是啊,真可怜,因为销售业绩不好,他和你一样被裁员了。但他前两年买了房子,每个月还要五千块房贷,儿子只有三岁,老婆生完小孩一直没功罪。被bī得走投无路,却不敢告诉老婆裁员的事,只能每天穿戴整齐地出门上班,在地铁里坐一整天下班回家。也算白展龙倒霉,昨天晚上被老婆发现了,今天一大早就跑到公司楼顶,已经在上面站了几个钟头。”
“他还有孩子?”我低头自言自语,“原来我以为自己才是最可量的,但他还以有孩子。”
“哎呀,别管白展龙了,他想死也没办法!高能,你现在怎么样?找到新工作了吗?对了,你胳膊上有黑纱啊?家里出了什么变故?”
我没有回答他,又抬头仰望楼顶那个黑影——仿佛那个人就是我?
停顿了几秒钟,我飞快的冲入写字楼,老钱在身后茫然地喊“高能?你要回公司吗?”
不,我不回十九楼的天空集团,不回那个吊死过人的办公室,不回那个感觉自己是乌guī的公司。
冲进狭窄的电梯,我按下最高的那一层——38楼。
随着心脏猛然往下一沉,身体被迅速提往云霄深处。
一分钟后,我出现在东亚金融大厦的楼顶天台。
这里同样有许多人围观,还有不少熟悉的老面孔,有从前天空公司集团的同事,也有其他公司来看热闹的,更有许多警察在准备救援。
高高的楼顶chuī来狂乱的风,放眼远眺是整个巨大的城市,无数摩天楼矗向苍天,这里不过是原始丛林中的一个树冠罢了。
我躲在人群中看着白展龙——他已退到天台栏杆的外面,只能容纳一个人站立的小小空间,脚后跟在退几厘米就是万丈深渊。
站在悬崖边上的绝望男人。
他的世界已然崩塌,工作、家庭、生活、未来,一切都已经接近毁灭,最后一样等待毁灭的,是他自己。
我当然认得他,在销售部gān了许多年,是出了名的认真拼命,常被公司当做优秀员工的楷模。今年却流年不利,销售业绩滑落到最后几名,就这么被公司扫地出门。销售六部的损失够惨重的,先是经理陆海空的自杀,又是严寒的失踪,现在是被裁的白展龙跳楼。
他依旧穿着一身上班的西装,只是领口解了开来,露出一小半胸口。乱糟糟的头发,疲倦的眼神,恍惚地看着下面,忽然一阵晃晃悠悠,所有人都吓得尖叫起来。没想到他又挺住了,在楼顶的狂风中站直身躯,冷冷地看着围观者。警察让大家都退后,给白展龙留出十几平米的空间。
突然,有个男人缓缓靠近他,将双手举到头顶说:“别害怕!我是警方的谈判专家,能和你谈谈吗?”
没等他走近几步,白展龙就狂吼起来:“别!别靠近我!往后退!”
谈判专家紧张地站住,摆了摆手,“好,请你抓着栏杆,这样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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