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谁是我1+复活夜2+拯救者3_蔡骏【三部曲完结】(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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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看着妈妈的眼睛,我读到了她心里的话。没错,她没有说谎,她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

  我就是古英雄。

  确凿无疑!

  我找到了自己,这里是我的家,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眼前的人就是我的妈妈,她却以为我早就死了,儿子站在面前都不认得——因为我戴着别人的脸。

  该死的自己!我真想抱一抱妈妈!

  看到chuáng头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有张年轻男子的照片。

  妈妈把相框放到我手里说:“这是英雄二十二岁生日拍的。”

  照片右上角还有拍摄时间:2004年7月14日。

  按照这个时间推算,那么我的出生年月就是1982年7月14日。

  7月14日。

  1789年法国大革命攻占巴士底狱的日子。

  我的生日仅仅比高能晚十天,他是1982年7月4日。

  古英雄与高能的生日分别是法国与美国的国庆日。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古英雄长什么样?

  我有些失望。

  照片里的人并不是什么帅哥,而是个相貌平平的年轻男子,实在看不出有哪点“英雄”的气质?只有古英雄的眼神,在照片里闪烁着什么,好象有一种坚忍不拔的意志。

  这是我的眼睛。

  华院长可以给我换脸,但他不能更换我的眼睛,更无法改变我的眼神。

  就连妈妈也看出这点了,她指着照片说:“看,你和英雄的眼睛有些像。”

  又是那片水。

  黑色的天空,黑色的森林,黑色的水,还有,黑色的我。

  十五岁的少年,瘦弱的身躯,单薄的衣衫,渐渐走入冰冷的水。

  这次我看清了自己的脸,青chūn期的平凡的脸,只有顽固的眼神延续至今。我冷静地沉入深深的水底,在女妖头发般的水藻间,在荧光生物的幽光照耀下,看见了那个女孩。

  她是一个盲人。

  美丽的身体在水底挣扎,长发纠缠自己的脖子,眼看要化作一堆白骨。

  是我,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与她的身体贴合在一起。

  体温在水中燃烧,我像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划动着四肢向上游去。

  她仍然剧烈颤动,头顶隐约可见天光,在最后一口氧气耗尽之前,我带着少女浮出水面。

  天亮了。

  我救了她,因为我是英雄。

  我是古英雄。

  带着浑身的汗水,从清晨的梦境中醒来。

  还是在自己chuáng上,对面墙上是迈克尔·杰克逊的海报,抹着汗水看了看时间,已经早上八点钟了。

  又是那个梦?

  自从七个月前醒来,几乎每晚都会做这个梦,但梦中的内容不断变化——关于水,少年的自己,水中的少女。

  然而,这回我没有淹死,反而救起了溺水的少女,像个英雄。

  因为这不是梦,是我十五岁那年,救出投水的盲人少女的记忆。

  虽然车祸令我丢失了记忆,但总有一些永远埋藏在潜意识,不可磨灭——比如张雨生的歌,比如游泳的能力,比如梦中的记忆。

  谢天谢地,梦还在。

  我的英雄梦。

  突然,手机响起了短信铃声。

  打开一看却是莫妮卡发来的——

  “古英雄,我马上要关机了。我刚坐上飞机,很快要起飞前往纽约。虽然认识你的时间不长,却在你身上发现了许多秘密。很抱歉没把我的秘密告诉你,因为帮助你是我的任务。但后来我发觉已不仅仅是任务,我的理智即将被感qíng冲破,这将会给你带来危险。也许你自己并不清楚,你身上有一种力量——不是指读心术,而是一种gān净的力量,纯真的力量。相比这个复杂而肮脏的世界,充满谎言的世界,你又是那么简单,那么真实,我担心你会不会被撞得粉身碎骨。但我确信,你将成为一个英雄。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看完这条长达两百多字的短信,我的眼眶竟莫名地红起来,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几分钟后,才想起来打莫妮卡的电话。

  然而,手机里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莫妮卡已经飞上天空,即将跨越太平洋,回到属于她的那个新大陆。

  那双混血的神秘眼睛,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又看了一遍短信,我身上有一种力量?gān净的力量,纯真的力量?或话,这才是我身上的宝藏。

  第十五章父亲的秘密

  我身上的宝藏。

  其实,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宝藏,即便身陷囹圄。

  这里是肖申克州立监狱,C区58号监房,2009年9月119日,铁窗外的天色已近傍晚。

  晚餐时间到了。

  黑人狱警依次打开每扇牢门,我把小簿子塞回抽屉里,与老马科斯走出牢房。经过走廊与三道铁门,与几百人一同拥进囚犯餐厅。

  我们与比尔还有华盛顿坐在一起,华盛顿又黑又大的身躯挡住了狱警的视线。趁着嘈杂的餐厅环境,他用沉闷的语气说:“今晚,那个人就要来了。”

  老马科斯停顿了两秒钟,继续低头喝汤,比尔的双眼放she出恐惧的光芒,但又立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有我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变成了一个聋子。

  其实,我们都明白华盛顿说的那个人是谁——

  掘墓人。

  更加准确一些的说法,掘墓人并不是人,而是一个恶灵。

  掘墓人已经消失了许多年,但又似乎一直在我们身边,就像暗夜里的影子忽隐忽现,也许就倒吊在餐厅的天花板上?

  餐桌上没有人再说话了,迅速而紧张地吃完午餐,囚犯们又被狱警赶回各自的牢房。

  在回监区的长廊时遇到了老金,他充满恶意地斜睨着我,从他的眼睛里我可以听到:“真的!是真的!掘墓人归来了!”

  铁门重新被牢牢地关上,狱警再次对我们进行点名,确认完C区所有囚犯以后,漫长的黑夜降临了。

  我打开抽屉拿出小薄子,还有一叠厚厚的信。

  信封上是中国的邮票和邮戳,反面是美国阿尔斯兰州的邮戳。这里的囚犯是不能打电话的,除了探监以外,与亲人沟通的唯一方式就是写信。我每个月都会给妈妈写信,妈妈则几乎每周都会来信,每次都是用航空挂号信。如果是普通的海运平信,起码得在太平洋上飘一个月。妈妈还经常给我寄吃的和穿的,但绝大多数到不了我手上。摸着信封上的汉字,我缓缓握起了拳头。

  其实,在肖申克州立监狱,我并不是唯一的中国人。

  这里还有一个中国人,他的名字叫童建国。

  翻开第四本小簿子,继续回忆我的故事,接下来你将看到父亲的秘密——

  今天是周日。

  妈妈——高能的妈妈,也是我的妈妈。

  她在家整理父亲生前的衣服,按照本地习俗要烧给亡者,让他在另一个世界免受饥寒。妈妈一边整理一边掉眼泪,捧着一大堆衣服就像捧着父亲的身体。我也帮妈妈的忙,一起把衣服抱到楼下。有块空地既没绿化也没停车,平时有许多建筑垃圾,在这焚烧不会影响别人。

  一小团火焰从地上腾起,我从妈妈手里接过衣服,一件件塞进火堆,它们曾经包裹父亲的身体,现在化为灰烬送入冥界。

  当我接过一件旧大衣,忽然从口袋里掉出一只信封。狐疑地从地上捡起来,发现信封已被撕开过,从里面掏出几张发huáng的信纸。赶紧从火堆边后退几步,展开信纸的开头——

  “思祖吾儿……”

  父亲的名字叫高思祖,能对父亲说出“思祖吾儿”的,肯定是祖父!

  手指下意识地颤抖,我悄悄将信封塞进怀里,拿着这件大衣说:“妈妈,我想留着这件爸爸的大衣。”

  “好的,也算留个纪念。”妈妈摸着大衣说,“你爸一辈子都没舍得穿,这是他最贵的一件衣服。大概七八年前,他把这件大衣从衣架上拿下来,小心地叠好放在衣橱的最底层。他反复叮嘱我,一定不能动这件衣服,还说等他死了以后,就把这件衣服烧给他。”

  “死了以后烧给他?”摸着这件厚厚的大衣,我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酸楚地说,“我会烧的。”

  在楼下烧完父亲全部的衣服——除了那件大衣,我和妈妈上楼了。

  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拿出那个神秘信封,收件人写着父亲的名字,地址就是这里,但寄信人的地址却是一片空白。

  更重要的——这是一个美国的信封。

  正面贴着美国邮票,盖着纽约的邮戳,还是一封挂号信,背面是本地邮局投递的邮戳。

  邮戳时间是2000年9月,父亲收到了一封美国来信,他却把这封信藏在衣橱底下,还关照妈妈等他死后,要连同大衣一同烧给他?

  信里有什么秘密?

  信纸上写满漂亮的中文钢笔字,我颤抖着读下去——

  思祖吾儿:

  当年一别,已隔十余载。这些年来父亲日夜思念你,想必你仍在恨着父亲吧?

  八年前你母亲去世之时,我因为突发心脏病做手术,未能归国来看她最后一面,我不期望你的原谅,你们母子也从未原谅过我。

  思祖,父亲写这封信给你,并不是乞求原谅,而是想把我一生的故事,以及我们家族的秘密,悄悄地告诉你——以免被我匆匆带入坟墓。

  两周之前,我被医院查出患有癌症,医生说我的生命不会超过三个月。

  站在生命的终点,回想自己的一生,竟如此坎坷传奇,这一切都因为——兰陵王。

  兰陵王高长恭是北齐皇族,我们高家是他的直系后代,我是兰陵王第四十七代孙,而你则是第四十八代。

  我的父亲,也是你的祖父,他的名字叫高云雾,上世纪二十年代,他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当时军阀混战,有一个军阀丧尽天良挖掘古墓,在一座五代时期的墓葬中,发现了兰陵王的面具。

  历史上一直有种传说:谁戴上兰陵王的这副狰狞面具,就会拥有兰陵王的魔力,成为不可阻挡的盖世英雄,并将同时拥有美貌与智慧。

  你的祖父高云雾,历经千辛万苦,从军阀手中得到了兰陵王面具。他果然拥有了智慧与美丽,成为当时著名的考古学家,并娶了上海名门富商的女儿为妻,积累了巨额财富,跻身于社会名流之列。

  然而,1932年发生了意外,高云雾jīng神失常,每晚戴着面具潜入民宅,杀害无辜的少女,残忍地剥下她们的皮ròu。当时有个国民DANG秘密组织——蓝衣社,他们对高云雾酷刑bī供,抢走了兰陵王面具,最后还杀害了你的祖父。他的财富都被蓝衣社侵吞,在社会上也身败名裂,只剩下孤苦伶仃的妻子,为他生下了一个遗腹子——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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