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谁是我1+复活夜2+拯救者3_蔡骏【三部曲完结】(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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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我的父亲只有一个高级秘书,是位非洲裔的女士。”

  “最后一个问题——高小姐,你能否证实自己所说的话呢?或者有没有高思国先生的书面文件?”

  “有!”

  莫妮卡取出了一份文件,上面有高思国手写的证词,并且有天空集团的印鉴,还有纽约地区的公证记录,以及高思国及莫妮卡的身份资料。

  文件在陪审团和检察官手中传阅了一圈,最后来到法官手中,他仔细辨认一番后说:“法庭确认这份文件具备法律效力,莫妮卡。高小姐可以代替高思国先生出庭作证。”

  萨顿律师得意地看了看检察官,似乎已胜券在握地说:“法官大人,我的问题问完了,现在可以控方提问了。”

  然而,检察官出人意料地放弃了提问,法官宣布让莫妮卡退席。

  当她走出法庭,对我做了一个V字手势,我感激地握紧了拳头。

  检察官重整旗鼓,微笑着对律师摇摇头,完全没有失败迹象,朗声对法官说:“尊敬的法官大人,虽然刚才证人的出庭非常重要,证实了被告确系高思国先生的侄子。但我也将展示一项重要证据,关系到本案一个最大的疑问,那就是被告的杀人动机。死者明明是被告父亲生前的好友,倾尽全力帮助被告来到美国,并联系被告的叔叔与他见面,为何被告还恩将仇报地杀害了他?”

  律师立时站起来说:“反对!控方不该这样误导大家认为被告就是凶手!”

  法官点点头说:“反对有效!”

  “对不起。”检察官看了我一眼,冷酷地笑道,“被告也并非无理由杀人的变态——如果杀人动机不成立,那么确实很难给被告定罪。但是,最近我得到了一件重要的证据,证明了被告的杀人动机!”

  陪审团又一阵骚动,不知他卖什么关子。

  检察官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电脑光盘,放进法庭书记员的电脑里,音箱里传出一种熟悉的语言——

  “是的,非常抱歉,昨天凌晨一点,是我用酒店的号码,给你的父亲,也就是高思祖先生打了电话。”

  是汉语!一开始感到莫名其妙,但很快想起这声音是谁——常青!

  没错,还是他的声音:“两天前的晚上,也是我给你父亲打了电话,然后他就到这个房间里,与我长谈到了深夜。”

  紧接着听到了我自己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蓝衣社?”

  常青在电脑音箱里回答:“蓝衣社不是一个人,但我确实与蓝衣社有关。”

  我的声音:“昨晚与我在MSN上说话的人是不是你?”

  常青的声音:“当然不是!”

  之后我的声音异常激动:“你们究竟要怎么样?害死了我的父亲,现在又要来害我吗?”

  法庭上一片寂静,这段神秘的录音也到此为止。

  而我已经呆若木jī,额头布满了冷汗,只有我才知道,这段录音来自何时何地。

  半年前,当父亲自杀身亡不久,我查到他死前通过的电话号码,因此追查到了常青暂住的酒店。我和莫妮卡一起冲到他的房间,与他展开了一场奇特而重要的对话。而刚才听到的这段录音,正是我与常青对话中的重要部分!尤其最后那句“你们究竟要怎么样?害死了我的父亲,现在又要来害我吗”。

  最要命的录音!这就是我的杀人动机!

  由于录音全是汉语,陪审团和法官完全听不懂,一个个瞪大眼睛很是茫然。

  检察官却笑了笑说:“抱歉,其实我也听不懂中国话,法庭上只有被告知道这段录音的内容,因为这正是被告与死者之间的对话!”

  犀利的目光投向我,让我恐惧地往后缩去,检察官再次诡异地一笑:“几天前,我收到一件匿名快递,里面就是这张神秘光盘。我找了一位华人朋友,将这段录音翻译成英文,结果让我大为震惊!”

  随后,检察官请出一位在州政府工作的华人,在法庭上将这段录音翻译了一遍,陪审团成员纷纷jiāo头接耳,表qíng最怪的莫过于我的辩护律师。

  检察官微笑着说:“联邦调查局的声学专家,已仔细比对录音中的两个声音,其中一个年轻人的声音,确定就是本案被告。那位年长者的声音,确定为本案死者!警方在调查死者遗物过程中,发现死者生前有秘密录音习惯,悄悄将自己与他人的对话录下来,当然这看起来有些不道德。死者生前录音绝大部分遗失了,但根据他留下的部分录音,与这张光盘里的声音比对,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是他本人。”

  刹那间,我明白了!常青这个老变态,居然偷偷录下我和他的对话。又不知是哪个浑蛋——也许就是杀人真凶,为将我彻底陷害到电椅上,便把这段最为致命的录音,快递给时刻盼望给我定罪的检察官!

  我绝望地仰头叹息,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魔鬼,真是费尽心机无所不用其极。就在我的官司形势好转的时刻,却悄然在我背后cha上最狠的一刀!

  检察官简直已是狞笑,走到我面前高声问道:“高能先生,你能否告诉法官及陪审团,刚才这段录音里的声音,是否是你和常青的对话?”

  沉默,但沉默并没有用,我该否认吗?既然联邦调查局的专家已经确认,再撒谎又有什么意义?只会让陪审团对我的印象更坏,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是,我承认,这段录音里的声音,是我和常青的对话!”

  检察官如释重负地点点头:“非常好!”

  萨顿律师垂头丧气地闭上眼睛。

  “能否再告诉陪审团,这段对话发生的时间和地点?”

  “大约半年以前,在中国的上海市,常青住的酒店房间里。”

  “你能否解释一下,录音里的最后一句话?”

  检察官把录音快进到最后——

  “你们究竟要怎么样?害死了我的父亲,现在又要来害我吗?”

  控方请来的华人又用英语翻译了一遍。

  “你认为常青害死了你的父亲?甚至还想要害你?”

  这个问题几乎是刺进胸口的刀子!

  我无法抗拒,也无法说谎,只能怔怔地回答:“是,那是在我父亲死后两天,我通过父亲生前的电话记录,才找到常青所在的酒店。”

  “在你父亲死后两天?”检察官敏锐地捕捉到了线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段录音的第一句话,也就是常青对你说的,英文大意是——昨天凌晨一点,他用酒店的号码,给你的父亲打了电话。”

  致命一刀,我已无处遁形!

  “是,我的父亲刚与他通完电话,就自杀去世了!”

  “非常抱歉。”检察官故作同qíng地说,“但我仍要问下去,结合录音里最后一句话,是不是意味着,你认为是常青先生打的电话,导致了你父亲的自杀?”

  最后一刀。

  此刻,一个声音在我身体里高喊:“不!千万不要承认!承认了你就死定了!一定要说不!说不!”

  这是梅菲斯特的声音。

  不,我不会听从幽灵的摆布。

  “Yes.”

  敞开胸膛,接受这一刀刺破心脏。

  对不起,莫妮卡。

  我承认了,承认我曾经的推断——常青害死了我的父亲,这正是我的杀人动机。

  萨顿律师已失望至极,他指望我拼命否认,或许还有胜算可能。

  “谢谢!”检察官趾高气扬地向法官说,“我的问题问完了!”

  法官异常严肃地看着我:“本次开庭到此结束,等待下次开庭的通知——下次开庭陪审团将作出最终裁定!”

  2009年,农历除夕。

  在美国阿尔斯兰州的看守所里度过。

  没有年夜饭,没有父母双亲,窗外没有爆竹声,电视机里没有chūn晚,更没有小沈阳,只有囚室里沉睡的比尔,还有铁窗外漫天的大雪。

  孤独地蜷缩在chuáng上,双眼愣愣地盯着黑暗,怎么也闭不上眼睛。因为无论白天或黑夜,我看到的都只是同一种颜色,将我缓缓吞噬的颜色,一如梦中的那池湖水。

  今天,萨顿律师单独来探监,他说现在qíng况非常糟糕——陪审团已掌握我的杀人动机,即便证明我与天空集团大老板的关系,也很难洗脱杀人罪名。所有最重要的证据,全都对我不利,包括字条上的“DAYDREAM”。虽然证据链条还不完整,但并不妨碍对我的有罪推定,从动机到时间直到凶器,全都符合杀人条件。何况一开始我就向法庭隐瞒了我和常青的真实关系——我说他是父亲生前的好友,其实他间接害死了我的父亲。还不如早点坦白这一点,等到被那段该死的录音揭穿,我已无路可退。

  律师说官司打赢的希望已很渺茫,最坏的可能就是被定罪为一级谋杀,甚至并不排除死刑可能——尽管阿尔斯兰州上次执行死刑,还是在七年以前,据说那个倒霉的家伙,在椅子上坐成了电烤jī。

  不过,我还有另一种选择,就是主动向法官认罪,不必等到陪审团最后来定我的罪名。美国司法制度奖励主动认罪者,以减轻司法程序负担。我很可能逃脱死刑,甚至不必终身监禁,也许只有十几年刑期,如果表现良好,蹲上七八年就有机会出狱。

  如果不认罪的话,也可能因证据不足无罪释放——萨顿律师认为这种可能xing,现在只剩下10%!剩下90%的可能,我将被判一级谋杀罪,面临最严厉的刑罚。

  律师被这个案子折磨得彻夜难眠,qiáng烈建议我现在就认罪,可以保证xing命无忧。

  思考了一分钟。

  但这一分钟对我而言并不短暂,我想到刚刚醒来的瞬间,仿佛从母体来到这个世界,初生婴儿般看着周围一切,脑中完全空白一无所知……这就是我全部的生命?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转瞬就要在电椅上终结?

  我不想死。

  可是,不死的代价就是要说谎,要煞有介事地告诉法官,我确实杀死了一个人。

  真的是我杀死了他吗?现在我倒希望是的!这样我就可以不用撒谎,正大光明地去认罪,正当光明地被减轻刑期,又正当光明地蹲十年美国大牢再出来。

  可惜这不是真相。

  杀死常青的是另一个人,或者是另一群人,他们隐藏在黑暗彼岸,露出邪恶的微笑,盯着被困于绝境的我——只要我承认自己杀了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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