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婆婆推着婴儿车从街边走了过来,婴儿车上蒙着被子,还盖着一个蓝底白花的棉袄。
绿绿上前问道:“老婆婆,这里的宾馆在哪儿?”
老婆婆竟然说普通话:“邮电所后头。”
“只有一家宾馆吗?”
“镇子才多大!你们要是不喜欢住宾馆,可以找户人家借宿,都不会拒绝你们的。”
“谢谢……我再问一下,听说很多年前这里举行过一场冥婚,那个老屋还在吗?”
“就是宾馆那儿,早扒了……”老婆婆刚说到这儿,风突然就大了,把婴儿车上的棉袄掀起来,chuī到了地上。绿绿和周冲同时朝婴儿车里看了一眼,下面竟然是空的,根本没有婴儿!
两个人的身上都起了一层jī皮疙瘩——这个老婆婆为什么推着一辆空婴儿车走来走去?为什么还要盖上一个棉袄做伪装?
老婆婆显得有点慌乱,她把那个棉袄捡起来,放进婴儿车里,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赶紧推着婴儿车匆匆走开了。
绿绿看了看周冲:“怎么回事?”
周冲:“我哪知道!”
绿绿:“她会不会是个jīng神病?”
周冲:“我感觉她更像是一个演员……”
绿绿皱了皱眉:“演员?”
周冲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那个老婆婆拐个弯儿,不见了。
周冲四下看了看,拉着绿绿走进了旁边的工艺店。
年轻的店主正在玩游戏机。周冲在店里转了转,盯住了那些手工刀具,他喊道:“老板,这把刀多少钱?”
店主放下手中的游戏机,笑着走过来:“哪把?”
周冲指了指其中一把弯刀:“这把。”
店主看了看周冲,眼里she出了两束警觉的光:“你买它gān什么?”
周冲很qiáng硬:“不卖?”
店主把目光从周冲的脸上移开了,一边把刀拿出来一边说:“当然卖。200块。”
周冲说:“两把。”
店主又看了看他,然后又拿出了一把。
周冲掏出400块钱,放在柜台上,拔出两把刀分别看了看,寒光闪闪的,又把它们cha回了鞘里,装进了口袋,对绿绿说:“走。”
出了工艺店,绿绿感觉那个店主一直在背后盯着他们,她小声问:“你买刀gān什么?”
周冲说:“这地方连手机信号都没有,一切只能靠我们自己。你打辆出租车回筒晃去吧,我一个人找她。”
绿绿:“不可能!”
周冲并不坚持:“那好,你就跟着我。”
绿绿:“我发现,这次出来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周冲:“怎么呢?”
绿绿:“我一直没发现你胆子这么大。”
周冲:“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胆子还会小吗?”
迎面走过来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看样子像个老师。绿绿又上前搭话了:“师傅,麻烦问一下……”
那个中年男子停下来,很和气地问:“什么事儿?”
绿绿:“这里有派出所吗?”
中年男子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他笑了笑,说:“有啊。”接着他好像看到了什么,朝绿绿的背后指了指:“瞧,那儿不就有个警察吗,有什么事跟他说吧。”
周冲和绿绿回头看去,果然有个高个子警察走过来,不过他好像已经下班了,正要回家,手里拎着很多菜。
绿绿:“噢,谢谢您……”
中年男子走过去之后,她小声说:“周冲,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胡来,实在不行咱们就报警。”
周冲没说什么。
前面是个幼儿园,孩子们都回家了,大门锁着。周冲走过去,拿起那把锁头看了看,又走了回来。
接着,两个人继续朝前走,走着走着周冲停下了,盯住了旁边一家银行的牌匾。
绿绿:“怎么了?”
周冲:“我怀疑这个地方都是假的……”
绿绿的心一沉:“为什么?”
周冲低声说:“刚才那个老婆婆,推着一辆婴儿车,车里没婴儿;还有那个幼儿园,根本就没有孩子,我看了,大门上的锁头都锈死了;还有这家工商银行——工商银行的标志是一个圆圈套着空心的‘工’,这个牌匾上是一个圆圈套着空心的‘中’,这是中国银行的标志!”
46、后半夜……
婴儿是假的。
幼儿园是假的。
银行是假的。
风越刮越大了,发出了呼哨声。
绿绿呆了,过了半天才说:“我们报警吧!”
周冲:“你认为那个警察是真的?”
绿绿:“我们去筒晃报警!”
周冲:“如果这里都是假的,会有车送你离开吗?”
绿绿陡然意识到大难临头了。
周冲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说:“这里肯定不对头,我们心里早就有数。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找到她,你知道的。”
绿绿点点头,眼睛有点湿。
周冲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塞进了绿绿的口袋里:“哥们,现在我们要并肩作战了。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们走散了,你要用它保护自己。”
绿绿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刀柄,很硬。
接着周冲又说:“前面就是邮电所,我们去宾馆。”
两个人走过那条凸凹不平的石板路,看到了暗巷尽头的那座灰白色小楼,楼顶高高举着两个霓虹字——宾馆。
他们登上宾馆门口的几级台阶,吃力地推开宾馆的玻璃门,走进去,把大风挡在了门外。
前台站着两个女孩,她们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看到客人来了,立即露出了微笑,高个女孩说:“欢迎光临。”
周冲走到她们面前,很突兀地问了一句:“你们的主管单位是哪儿?”
高个女孩说:“镇政府呀。过去,这里叫多明镇招待所,后来改叫宾馆了。”
周冲又问:“镇政府在哪儿?”
高个女孩说:“山腰上,不远。”
绿绿也问了一句:“派出所也在那儿吗?”
高个女孩说:“派出所在它旁边。你们找派出所有事吗?可以给他们打电话。”
周冲看了一眼电话,说:“不用了,谢谢。”接着,他又问:“你们这儿的幼儿园是不是关闭了?”
高个女孩说:“我不知道。”
另一个矮个女孩说:“关闭了。去年县教育局来检查,说他们没办什么证,不让开了。”
我们通常对一些机关单位不抱什么好印象,可是,这时候绿绿听到“县教育局”四个字却有一种安全感,一种亲切感。
周冲又问:“小学和中学呢?”
高个女孩说:“我们这儿人口少,都去筒晃上学。”
周冲看了看绿绿,绿绿也看了看周冲,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周冲又问:“你们这儿的银行一直在营业吗?”
高个女孩说:“是啊,我们每个月都去领工资。”
周冲说:“可是,他们明明是工商银行,为什么挂着中国银行的标志呢?你们没注意到?”
两个女孩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接着,高个女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把绿绿吓了一跳,而且,她很失态地冒出了一个鼻涕泡,赶紧低头用纸擦了擦,笑得更厉害了。那个矮个女孩也跟着笑起来,不知道是笑银行的标志,还是笑高个女孩的鼻涕泡,两个女孩笑得前仰后合——这一刻,她们显得很缺乏职业素质。
她们笑了好半天,终于止住了,高个女孩低声说:“对不起……不过太搞笑了……”
女孩铜铃般的笑声好像让周冲产生了信任,他说:“他们领导要是知道这个错误,肯定自己申请回家抱孩子去了。”
绿绿却感觉,这两个女孩的笑透露出了一种意味,一种当着外人笑自己人的意味……她感觉更yīn森了。
高个女孩忍着笑,问:“二位住吧?”
周冲说:“住。我能先看看吗?”
高个女孩说:“当然可以。”
矮个女孩说:“我带您去看吧。”
周冲说:“不,我自己看。”
然后,他对绿绿说:“你坐那儿等我一下。”接着就离开了。
绿绿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正好和那两个女孩面对面,这让她有些尴尬,只能四下张望,避开那两双眼睛,假装打量宾馆的布局。
周冲看完了一楼,又去了二楼……
绿绿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不过她注意到,那两个女孩始终没有朝周冲的方向看一眼。
过了半个多钟头,周冲才回来,对高个女孩说:“登记个标准间。”
高个女孩微笑着,很快就为他们办好了手续,然后给了周冲一个钥匙牌:“109。”
他们来寻找狐小君,偏偏住进了狐小君被害的房间。
两个人走进房间,打开灯,光线很暗。
房间里什么都是双份的,这让绿绿的心里立即结了一个疙瘩。
有的东西天生是成对儿的,比如鞋子、rǔ房、对联……如果只剩下一个,会让人感觉不舒服,想想,路边一只高跟鞋,美女胸前一只rǔ房,门上飘动着一张下联……但有的东西天生就是单的,现在却成双成对了,同样让人心里不舒服。举个例子,假如一户人家有两张chuáng,两面穿衣镜,两套灶具,两张餐桌,两个马桶,两部座机电话,两台饮水机,两扇出入门……基本可以判定,这对夫妻已经离婚了。
周冲分别推开两个卫生间的门看了看,又拉开两个衣柜看了看,没什么异常。检查完毕,他说:“相机呢?”
绿绿:“真拍啊?”
周冲:“试试就知道那个盲人是不是在说鬼话了。”
绿绿:“其实你也有点信……”
周冲:“可能吧。”
绿绿:“我有点怕……”
周冲:“怕什么?”
绿绿:“怕看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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